第221章:城墙争夺战
瓮城那场关门打狗的血腥陷阱,把梁山“黑旋风”李逵带去的几百号最为悍不畏死的精锐,囫囵个儿包了饺子,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组织起来,就在箭雨滚石下化为了肉泥。这惨败的消息如同丧钟,传回梁山连营,整个大营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往常不绝于耳的伤兵呻吟声都消失了,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无声的恐惧在蔓延。中军帐里,宋江听到详细战报,尤其是李逵重伤濒死、石勇尸骨无存的消息后,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直接瘫在了冰冷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发直,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一丝晶亮的涎水,他自己都毫无察觉。吴用手中的鹅毛扇“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面上,扇骨似乎都摔裂了,他也忘了去捡,只是僵立在那里,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尸山血海,精锐尽丧,已经远远超出了胜负的范畴,变成了该如何体面地、或者说不那么难堪地迎接最终毁灭的问题。然而,远在后方、高高在上的童贯可不管这些。催命的文书如同附骨之疽,又在这最绝望的时刻送到了。信使的态度比以往更加倨傲,文书上的措辞也更加露骨和严厉,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朝廷的耐心已经耗尽,粮草不是用来养废物的!再拿不下杭州,你们梁山这帮心怀叵测的“反贼”,就等着被朝廷大军剿灭,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吴用弯下僵硬发麻的腰,手指颤抖着捡起地上那柄破扇子,仿佛捡起的是梁山的最后一丝气运。他看着帐外那灰蒙蒙、仿佛永远也不会再放晴的天空,用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对瘫着的宋江说道:“哥哥……如今之势,退,后有童贯虎视眈眈,军心已散,必是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进……或许,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为今之计……唯有倾尽所有,赌上一切,做这最后一搏了。将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马,全部集中起来,不再留任何后手,不计任何代价,强攻登城!只要有一人,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在城头站稳脚跟,打开缺口,后续兵马便可源源不断攀附而上!杭州……或可……或可一鼓而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宋江像是魂魄离体,对吴用的话毫无反应。过了好半天,他才像是从一场噩梦中稍稍挣脱,眼神没有焦距,嘴唇翕动着,发出梦呓般微弱而断续的声音:“都……都派上去吧……都……上去吧……活着的……都去……”
这无异于自杀的命令传下去,营地里连哭泣的力气和声音都没有了。幸存的军官们如同行尸走肉,麻木地将所有还能拿动刀枪的人——不管是缠着渗血布条的伤兵,还是只会烧火做饭的伙夫,甚至是刚刚被抓来充数的民夫——全都胡乱编入了攻城的队伍。发放着最后一点锈蚀的兵器,没有动员,没有口号,只有沉默的死气和军官们空洞的呵斥。那场面,凄惨悲凉,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一支庞大的送葬队伍,沉默地走向已知的坟墓。
杭州城这边,气氛同样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连日的血战,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巨大的伤亡和极度的疲惫冲淡。庞万春粗壮的左臂上缠着厚厚的、被血浸透又干涸发硬的布条,那是昨日在城头与李逵那疯子拼死搏杀时留下的刀伤,稍一动弹就钻心地疼。方百花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原本明丽的铠甲上覆盖着层层叠叠、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痂和污渍。守军伤亡同样不小,许多熟悉的面孔再也见不到了。滚木礌石消耗巨大,城下堆积的敌军尸体几乎成了补充的来源(割取衣物等可燃物),但终归有限。最致命的热油和金汁,更是早已见了底,连熬制的大锅都冷透了。城墙多处被撞出裂缝,砸出缺口,民夫和疲惫的士兵正连夜搬运砖石土袋,拼命抢修,但进度缓慢。
圣公方腊亲自披甲,在亲卫的簇拥下登城巡视。他走过满是血污和箭痕的城墙马道,看着城外梁山营地方向那异乎寻常的、如同死水微澜般不祥的动静,以及更远处地平线上扬起的遮天尘土,沉声道:“宋江……这是被逼到绝境,要孤注一掷,押上所有筹码了。今日之战,必是开战以来最为酷烈的血战。诸位,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庞万春咧了咧嘴,想笑,却扯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面目有些扭曲:“来得好!正好老子这口刀还没砍够本!昨日让李逵那黑厮搅得不够痛快,今日定要杀个够本!”
方百花却没有丝毫轻松,眉宇间忧虑深重:“王兄,我军连日苦战,将士们身心俱疲,已是强弩之末。箭矢所剩无几,器械损耗严重。若敌军果真不计伤亡,如同潮水般蜂拥而上,凭人海硬填,我军防线……恐有被冲垮之虞。”
方腊的目光缓缓扫过城下那片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的新旧尸山,声音平稳却带着金石之音:“狭路相逢,勇者胜。传朕旨意:打开城中所有武库、仓廪,将所有储备的箭矢、刀枪、乃至农具,凡是能杀敌的,全部搬上城墙!告诉每一位将士,今日,便是与梁山贼寇的决战之日!守住杭州,尔等便是我‘大炎’开国之功臣,富贵荣华,与国同休!守不住……”他顿了一顿,目光如电,“那便玉石俱焚,无愧于天地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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