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食灵 第17章 迷雾深处的影踪

迷雾之森的雾气比落麦村外的邪乎得多，稠得像熬糊的米浆，走快两步都能感觉衣角被黏住。眼前能见度撑死三尺地，脚下腐叶积到没了脚踝，踩上去“噗嗤噗嗤”响，混着股霉味往鼻子里钻，闷得人胸口发堵。阳光好不容易透进来点，全被撕成碎渣，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镜子，闪着瘆人的银光。

林风把赤晶珠攥在手心，那点温乎气顺着胳膊往浑身爬，在身子周围裹出层半透不透的红圈。雾里的凉气像长了腿的蛇往跟前凑，一沾红圈就“嘶”地变成小水珠滚下去。腰间的厨师刀倒安生，只有遇上藏着的堕落食灵时，才会轻轻颤两下，跟递暗号似的。

他照着石毅给的破地图，顺着条被踩烂的小道往前走。地图是野猪皮鞣的，边儿都摸得发亮，上面用炭笔描了几个部落位置，还有骷髅头标着的险地，最里头用朱砂画了个模糊漩涡——那是万灵窟的方向，朱砂边儿上晕开点黑印子，像被啥东西啃过。

走了快小半天，雾总算淡了点，前头显出片半亩地大小的空场。空地上戳着几块歪歪扭扭的石碑，最高的才到腰，碑身上爬满灰绿色苔藓，刻着些看不懂的螺旋圈圈，边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牙印，像是被耗子类的东西啃了又啃。林风蹲下去，用手扒开碑上的苔藓，指尖一碰到冰凉的刻痕，心里就咯噔一下——那些线条拧巴着缠在一块儿，活像无数只在泥里扑腾的手，透着股能冻到骨头缝里的绝望。

“这儿...死过不少人。”林风后脖颈直冒凉气，指尖的寒意顺着皮往心里钻。赤晶珠突然有点发烫，圈外头的雾像烧开的水似的翻腾起来，隐约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细碎的呜呜声，忽远忽近，像是无数冤魂被吵醒，在雾里哭丧。

他刚想站起来挪窝，脚下猛地一软，腐叶底下的土像被掏了的流沙似的往下塌。林风反应快，手腕一翻就把厨师刀甩出去，刀刃稳稳扎进旁边一棵老树的树干，借着劲儿稳住身子。低头一瞅——塌下去的地方露出个黑黢黢的窟窿，直径能有两丈，里头一层叠一层堆着白森森的骨头，有的骨头上还插着锈透的箭头，箭尾的毛早就烂成灰了。

“是陷阱。”林风皱着眉，摸了摸窟窿边儿的土，潮湿度和紧实度跟周围的明显不一样，明摆着是最近才挖的，边上断草还沾着新鲜的泥。

就在这当口，窟窿深处突然窜出几条灰黑色的影子，长得像蜥蜴，却拖着对蝙蝠似的膜翅膀，展开能有半尺宽，嘴里满是细小的尖牙，牙缝里淌着黏糊糊的绿汤子，直往林风悬在半空的脚踝上咬。是影阁养的“蚀骨蜥”，石毅的地图上特意标过，这种堕落食灵专吃骨头，口水有毒，沾着皮肉就能烧出焦黑的洞。

林风挥刀就劈，刀身上金光一闪，精准地把头一只蚀骨蜥劈成两段。断口处冒出股刺鼻的黑烟，那蜥蜴的半截身子在地上抽了两下，发出凄厉的嘶嘶声。可更多的蚀骨蜥从洞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爬满窟窿周围，翅膀扑棱着雾气，“嗡嗡”的跟起了乌云似的朝他压过来。

他猛地一蹿，踩着石碑借力腾到最高那块碑顶上，同时掏出背后的短弩，手快得扣动扳机。三支蘸了清露藤汁液的弩箭呈品字形射向窟窿，汁液一沾到蚀骨蜥的身子，立马冒出股刺鼻的绿烟。蜥群像被泼了开水似的嗷嗷叫，纷纷缩回洞里，绿烟在窟窿口打着转，带着点清冽的草木气，总算压下去点蚀骨蜥的腥臭味。

林风刚松了口气，后脖梗突然听见骨哨声，尖溜溜的就两声“咻——咻——”，像是在打暗号。他赶紧转过身，就见屋里慢慢走出来三个穿灰袍子的，跟之前在赤岩城见着的一个德性，兜帽压得老低，几乎把整个脑袋都罩住，手里攥着缠满黑锁链的短杖，杖头上镶着暗紫色的石头。

“影阁的人。”林风握紧厨师刀，手心有点冒汗。赤晶珠的光亮了不少，周身的红圈外头，雾气翻得更凶，跟要着火的油似的。

中间那灰袍人慢慢抬起头，兜帽底下没露出脸，竟是片模糊的黑影，仿佛五官被硬生生挖走了似的。声音像是从深不见底的窟窿里飘出来，带着股金属摩擦的碴子味儿：“外乡人，赤源晶的灵核在你身上。交出来，让你死得痛快点。”

“你们抓了多少部落的人？”林风没接他的话，刀刃微微抬起，指着那片黑影。

“部落？”黑影发出桀桀怪笑，跟生锈的铁片在蹭似的，“那些蠢得像蝼蚁的东西，只配当万灵窟的祭品。原生食灵之心快集齐了，等打开窟门，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猎场，所有食灵都得给影阁当孙子。”

左右那两个灰袍人突然动了，快得像两道灰影子。他们手里短杖上的锁链跟活蛇似的飞出来，链节上全是倒刺，带着股浓腥气，直扑林风的四肢。锁链刚碰到赤晶珠的圈儿，就“滋滋”响起来，冒起小股黑烟，显然是被圈儿的力道蚀着了。

林风挥刀斩断锁链，金光撞上淬了毒的锁链，爆出刺眼的火星，断了的链节溅出绿毒液，落在地上的腐叶上，立刻烧出几个小洞。他借着反劲儿跳起来，在空中翻了半圈，稳稳落在中间那黑影身后，厨师刀带着风声，直劈黑影的后心。

“没用的。”黑影不屑地嗤笑，身子突然化成一团黑雾，跟墨滴进了水里似的躲开攻击。另外两个灰袍人也往两边散开，呈个三角把林风围在中间，他们把短杖狠狠戳进地里，杖头的暗紫色石头亮起来，雾里顿时传来密密麻麻的“嘶嘶”声，无数条蚀骨蜥从四面八方钻出来，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形成个越收越紧的圈。

“尝尝被食灵啃的滋味吧。”黑影的声音在雾里飘来飘去，听不出在哪儿，带着股狠劲儿。

蚀骨蜥群发出刺耳的嘶鸣，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嘴里的绿毒液闪着光，那股腥臭味差点把人熏晕。林风把赤晶珠的力道催到了头，红光和厨师刀的金光搅在一块儿，裹出个大光球把他护在中间。蚀骨蜥一挨近光球边儿，就被烫成了灰，冒出股焦糊味儿。可光球的力道耗得飞快，赤晶珠的光肉眼可见地暗下去，从润润的赤红变成淡淡的粉红。

“他撑不了多久。”左边那灰袍人开口了，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口水，露出截尖尖的牙。

林风心里往下一沉。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些灰袍人的能耐比摩多那些不经打的死士强多了，尤其是那个能变黑雾的黑影，气息又邪乎又阴冷，像是跟这片迷雾融在了一块儿，根本锁不住位置，更别说往死里打了。

就在这时候，腰间的厨师刀突然使劲儿颤起来，刀身上的云纹亮起金色的光，跟活了似的，稳稳指着左边的雾气。林风立马明白过来，是刀在指方向，识破敌人的花招。他猛地把赤晶珠剩下的力道全灌进刀身，朝着那个方向劈出一道攒了全身劲儿的金光。

金光穿透厚雾，准准砸在一棵老树的树干上，发出“铛”的脆响，跟撞上了铁似的。树干后头传来声闷哼，一个灰袍人踉跄着走出来，兜帽被金光劈开，露出张长满暗绿色鳞片的脸，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嘴角淌着黑血，腥臭味直冲鼻子。

“你能看见我？”鳞片脸又惊又气，黄眼珠子猛地缩成一团，显然没料到自己的隐身招会被看破。

林风没搭话，他知道是厨师刀和原生食灵的感应帮他看穿了影阁的伪装。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脚尖在石碑上一点，像箭似的射出去，厨师刀的金光又亮了不少，直扎鳞片脸的胸口。

“找死！”黑影怒吼一声，浓得化不开的黑雾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堵墙挡在鳞片脸前头。金光和黑雾狠狠撞在一块儿，爆出股大劲儿，周围的雾被震散了大半，露出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这片空场四周的老树上，竟然挂满了被锁链捆着的尸体，有老有少，都是各个部落的人，他们的皮肤干得像纸，早就没气了，眼眶空空对着天，像是在无声地骂娘。

林风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认出其中几具尸体上的兽皮，是青藤部落独有的藤纹绣，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依稀是部落里总爱跟在他屁股后头要烤麦饼的娃。

“你们该死！”林风的声音里带着股从未有过的火，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厨师刀的金光突然暴涨，竟然压过了赤晶珠剩下的红光，刀身上的云纹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有火苗在里头转。他像道金色的闪电，冲破黑雾的拦挡，刀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直刺黑影的正中心。

黑影没料到他气头上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道，慌忙往后退，可还是被金光扫到了边儿，发出凄厉的惨叫，黑雾一下子淡了不少，露出里面隐约能看见的白骨轮廓，显然伤得不轻。

“撤！”黑影不敢再耗，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怕。他裹着两个灰袍人化成几道黑影，钻进浓雾深处，没影儿了。那些蚀骨蜥也跟接到命令似的，一下子没了踪影，钻进腐叶下的洞里，仿佛从没出现过。

林风没去追，他踉跄着冲到那些尸体旁，手抖着想去解锁链，却发现锁链早就和尸体冻在了一块儿，他们的身子硬得像石头，显然死了好些日子，被吸干了所有活气。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胸口的火几乎要把他烧起来，却又被巨大的憋屈压得喘不上气。

赤晶珠的光彻底暗下去，变得冰凉，像是把所有劲儿都耗光了。林风把它重新攥紧，感受着珠子里剩下的那点微弱温度，眼神从最初的悲愤慢慢变得硬邦邦的，像淬了火的铁。

他抬头望向迷雾更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座黑黢黢的山，山周围的雾拧成了诡异的漩涡，转个不停，连太阳都照不透——万灵窟就在那儿，影阁的老窝，所有坏事的根儿。

“我会找到你们的。”林风轻声说，声音里没一点温度，只有冷冰冰的狠劲儿。

他用厨师刀斩断那些冰凉的锁链，把部落族人的尸体小心地抬下来，在石碑旁挖了个大坑，把他们埋了。然后用厨师刀在那块最高的石碑上，使劲刻下“部落之魂”四个字，每一笔都深可见骨，像是要把这四个字刻进这片土地的记性里。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朝着黑山头的方向走去。

雾气又变浓了，比之前还黏糊，像是要把人吞进去。但这一回，林风的脚没半点犹豫，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影阁的狠毒，万灵窟的阴谋，那些没了的性命，都像无形的鞭子，抽着他往前挪。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更险，影阁的陷阱和堕落食灵会像影子似的到处都是。但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落麦村的安稳，为了青藤部落的血海深仇，为了所有被影阁祸害的性命，也为了那些等着被叫醒的食灵，为了这个不能被黑东西吞掉的世界。

厨师刀的金光在雾里闪着，亮得很稳，像盏吹不灭的灯，指望着方向，也透着股绝不回头的犟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