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的誓言余音仿佛还在傩神祠的梁柱间打转,也刻进了每个守傩队员的心窝里。可现实的棍子,从来不等你把热血捂热乎。誓言的滚烫劲儿还没散,磨刀石就已经悄没声挨到了脖子边上。
就在守傩队成立后的第三回集体巡逻里,队伍在离聚居地大概三里地的一处山林口子,撞上了一股邪祟。
不是大举进攻,就五个游荡的、看着像是之前变异鬼疫剩下来的或者新转化的失魂者。
可它们身上那层不吉利的青黑光,还有动作里那股子别扭却带着模仿劲的架势,明明白白说着它们就是那种能偷生魂之力的要命“吸管”!
要是搁以前,巡逻队碰上这景,准得乱成一锅粥,各打各的,少不了死伤。
可这回,不一样了。
“守傩队!扎堆子!”黎鹤的厉喝声一下子盖过了最初的发懵。他半点没犹豫,立马下了令。
队员们心口咚咚乱跳,可练出来的肌肉记性压过了本能的怕。他们麻利地按平时操练了无数回的阵型动了起来,并不是什么特玄乎大阵,就是最简单的三角防守架子,前头三个后头四个,左右帮着看,保准每个人都能照应到旁边人的空挡。
“坤位!沉肩膀!卸劲儿!”黎鹤眼尖,瞅见一个感染者拧着身子猛扑向左边的队员,那架势隐隐有“开山傩”里蛮冲的影子。他立刻吼出对付的法子。
左边队员听见吼,身子条件反射往下沉,这是沈傩昨天踹他膝盖纠正‘承托要扎根’时练的劲儿,气沉到腰腹,旧伤扯得发疼也没敢松;
胳膊交叉架上去时,肘尖蹭到感染者青黑的硬皮,麻劲儿顺着胳膊窜到肩膀,牙咬得后槽牙发酸,汗流进眼睛里涩得慌,他却死死攥着劲,手里的木棍被攥得发白,指节抵着木棍上的‘守’字刻痕,就记着老艺人说‘承托不是硬扛,是把劲扎进地里’,居然真顶住了,膝盖抖得厉害,却没往后退半寸!
“震位!往前顶!扎!”右边那队员听见,脚底下猛蹬地,后腰一挺,把“驱疫傩”的发力劲用得生涩却实在,手里长棍扎出去时胳膊都在颤,棍子头虽说没完全扎透那硬皮,却也扎得感染者痛得嗷一嗓子,他自己反倒被反震得往后趔趄了半步。跟跄着往后退。
配合!虽说生,虽说力气比人家差老远,可他们头一回打出了配合!用傩舞里的招,对付着学傩舞的邪祟!
别的队员也纷纷动起来,不再胡劈乱砍。他们使劲儿回想训练的内容,用“碾”步稳住下身,用“拂”手格开爪子,虽说动作远不如沈傩那样带着神力,可也比以前光靠傻力气和胆量强了太多!
黎鹤在阵里穿来穿去,嗓子喊得劈了叉——看见右边队员扎棍时甩胳膊,沈傩说过‘甩胳膊泄劲’,他冲过去用青铜钺柄推了下队员后腰:
“沉腰!别甩!”钺柄蹭到队员汗湿的衣裳,还带着刚才挡爪子时蹭的黑气;刚替人挡完空隙,就瞅见左边队员弓着背架撞,老艺人骂过‘弓背像虾,顶不住劲’,又吼:
“沉肩!把背挺直!”额角汗珠子砸在地上,混着刚才被感染者爪子划到的小口子渗的血,他却顾不上擦——眼里只盯着阵型没散,队员没掉队。
他不再是单打独斗的莽汉,是个试着把散兵游勇捏成块儿的指挥。
仗打得并不轻松。感染者的劲儿还是大,它们的扑咬还是凶。时不时有队员被震退,有人的家伙事儿被磕飞,险象环生。
可再没出现以前那种一碰就散的场面。右边队员扎空被反震趔趄,差点撞进感染者怀里,身后的队员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拽到训练时磨伤的擦伤,疼得俩人都咧了嘴,硬是把他拉回来;
左边队员棍子被磕飞,旁边人立马把自己的短棍递过去,短棍是他阿爷传的,上面刻着傩纹,自己赤手空拳去格爪子,手背被划出道血痕也没吭声。
配合虽然生涩,可谁也没让同伴单独遇险,递棍的、拽人的、挡空隙的,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像练了无数回的‘背靠背’阵型,跌跌撞撞却没散。用刚学到手、还嫩得很的本事,死扛着那邪乎东西。
沈傩站在后面,并没有插手,祂的金眼睛扫过战场,看见队员拽着同伴胳膊拉回来,指尖无意识蹭了蹭手腕旧伤,那是上次护队员挡邪祟留下的,淡金流光极轻闪了下;
在看见队员用生涩‘承托’顶住撞,她眼尾动了动,嘴角甚至极快地抿了下;等最后邪祟散成黑气时,她垂在身侧的手松了松。
—之前攥得指节发白,现在指尖蹭了蹭衣摆,把刚才无意识凝起的神力悄悄收了回去,周身冷气软了点,像看着自家娃终于站稳了的松快。,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比刚才松了点劲儿。
总算,在付了两名队员挂彩、人人累得快散架的代价后,五个变异感染者被彻底打趴下,化成了地上一滩滩扭动着散掉的黑气。
仗打完了。
林子里一片乱七八糟,守傩队员们拄着家伙,大口大口喘气,汗像下雨似的,个个都像从水缸里捞出来的。狼狈,顶顶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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