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树仙缘 第503章 资源

“资源？”

当这两个字钻入耳中时，郑凯当即就愣了一小会，大脑瞬间就想明白。他不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认为这只是对方垂死挣扎的胡言乱语。一股被彻底愚弄、被**裸地看穿的狂怒，便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那股怒火“腾”地一下从他的丹田直冲天灵盖，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与伪装。滚烫的血液涌上他的脸颊，那张一向沉稳威严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连额角的青筋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突突直跳。

这些年每个人的资源都是按时发放，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对应着一份按月、按季、按年，从未有过丝毫差错的配给。这是这个宗族赖以生存的铁律，是维系所有人生命的基石，冰冷、精准，不容置疑。

“难道他想要双份？”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郑凯自己掐灭了。这太荒谬了。在这个资源稀缺到每一粒米、每一滴水都要精打细算的地方，双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另一个人要饿死，意味着秩序的崩塌。他不象是那种贪得无厌的恶人，我有这种直觉，他的眼神里面没有贪婪，只有一种……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岁月磨砺得近乎麻木的冷漠。不，他不是想要更多。

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一个更黑暗、更令人不安的猜想。“或者是他的那份被人贪没了？”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进郑凯的心里。贪没……这意味着在这看似完美的制度之下，蛀空了根基的**。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负责登记的文书，还是负责运送的家丁，亦或是……是那些高高在上负责物资分发的人？郑凯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精心粉饰的太平。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另一个更现实的疑问立刻将它击得粉碎。“也不对呀，被人贪没了，这么多年他怎么生活的？”是啊，这才是最说不通的地方。郑凯调查过那些底层人员，平凡、沉默，日复一日地做着最底层的劳作，换取微薄的、但足以糊口的报酬。而面前这位虽然住着最简陋的院子，但他确实活了下来，而且活了很多年。如果他的那份救命资源被生生夺走，他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除非他有别的生存之道，

但郑凯平时的调查结果显示，他的管理之下没有。难道这人就像一棵在石缝里顽强生长的野草，靠着一点点露水就活了下来。可这“露水”究竟是什么？这个疑问，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地勒住了郑凯的思绪，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困惑。

“不对！”

突然，郑凯猛地从沉思中惊醒，像是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被人狠狠拽了一把。后背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手心也一片湿黏。他用力地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些纷繁复杂的猜忌和怀疑都甩出去。“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竟然为了一个普通人的困境，去揣测整个制度的根基，去编织一张由阴谋和**构成的大网。我差点就陷进去了，陷进这种无休止的、没有答案的逻辑怪圈里。”

郑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玉佩之上，冰冷的质感透过衣料传来一丝凉意，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郑凯记起了临行前目的。

“我这次来是惩治恶人来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一道惊雷，在郑凯脑海中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迷雾。他不是来查账的审计官，也不是来体察民情的父母官。他是一名协助解决问题的，一个裁决者。他的目标是帮助四公子救回熊岳池及一干下属。

面前这逆子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但它终究只是这罪恶图景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郑凯心中暗自后怕，竟然差点因为这点旁枝末节，就忘记了自己手中剑的锋芒所指。我差点被这个看似复杂的谜题带偏了方向，将精力耗费在无端的猜疑上，而忽略了那些真正需要去解决的、血淋淋的罪恶。

“差点被带偏了。”我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也有一丝警醒。这世上的苦难千千万万，若我事事深究，件件挂怀，那我的剑将永远挥向虚无，而真正的恶人，则会在我的犹豫和分心中，继续逍遥法外。不，我的路很明确。我的剑，只为斩断最深的黑暗而挥出。这逆子的问题，或许有它的答案，但那不是我现在的战场。我的战场是在这个院落中救下熊岳池那一干四儿子的属下。

想通了这一点，郑心中的困惑和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冰冷。

“资源？！”郑凯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破败小院都嗡嗡作响。那声音里蕴含的狂怒，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不肖子连同这座院子一同撕碎。他再也无法维持家主的体面，向前猛地踏出一步，脚上那双千层底的软靴，重重地踩在布满青苔的石板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本就风化的石板竟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发出不堪重负的痛苦呻吟，仿佛在为它的主人承受着这滔天的怒意。

“什么资源！”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唾沫星子如同愤怒的雨点，在空气中飞溅。他伸出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指，直指郑志肃的鼻尖，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郑志肃！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你这身血污，看看你这双沾满亲人鲜血的手！你残害手足，将你的亲弟弟折磨得不成人形；你滥杀无辜，城外那三十几条人命，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你犯下的滔天罪行？你的手段，何止是惨无人道，简直是禽兽不如，闻者发指！”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你！是家族的耻辱！是郑家百年以来最大的污点！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怪物，一个活在地狱里的恶鬼！你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要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