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们的供货商 第6章 酸柠的潜力与“灰鼠”的订单

那一筐青黄酸柠静静地堆在棚屋角落，散发着清冽而尖锐的酸气。它们不像翡翠河谷的柠檬那样圆润光洁，显得粗糙而倔强，仿佛凝聚着酸枣村那片贫瘠土地的所有韧性。成本的低廉（仅五个铜子儿运费）让我拥有了巨大的操作空间，但酸液果的教训让我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确认其安全性后，我开始系统地测试它的效用。我找来一小片低级毒苔藓样本（是从老汤姆那里花一个铜子儿买的），分别用普通柠檬汁和酸柠汁进行中和测试。结果令人振奋：酸柠汁凭借其更强烈的酸性，中和毒素残留物的速度似乎更快一些。虽然这区别很微小，但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底层冒险者而言，任何一点优势都可能至关重要。

验证了效果，接下来是产品化。 我的构想是“低级毒素应急包”。核心组件很简单：酸柠汁 荧光草粉末。

酸柠汁： 来源稳定（依靠罗恩不定期的捎带），成本极低。

荧光草： 需要购买，一捆五个铜子儿，可以研磨成不少粉末。这是主要成本所在。

如何包装？直接给一个酸柠和一捆荧光草？太不专业，也显得廉价（虽然确实廉价）。我需要一个便于携带、易于使用的形式。

我再次发挥了我在有限条件下的创造力。我找到一种小而扁平的、原本用来装廉价香膏的空贝壳（从旧货摊按斤称来的，成本几乎忽略不计），清洗干净。将荧光草小心研磨成细粉，装入贝壳的一边。另一边，我则尝试将酸柠汁进行轻度浓缩——通过缓慢熬煮蒸发掉部分水分，使其体积缩小，酸性增强，更便于储存和携带。这个过程需要小心控制火候，避免破坏有效成分或者烧焦。

经过几次试验，我成功做出了第一批十个“应急包”。每个“应急包”就是一个两半的贝壳，一半装着少许荧光草粉，一半装着凝固状的浓缩酸柠汁膏。使用时，只需将两者混合，加入少许清水或唾液，调成糊状涂抹即可。我再用一小张防潮的油纸将其包好，用草绳系紧。

它们看起来依旧简陋，但比散装的柠檬和荧光草像样多了，也更便于在紧急情况下快速取用。

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如何定价和推销？

成本核算：每个“应急包”的物料成本（折算后）大约在 一个半铜子儿 左右（主要是荧光草的成本）。考虑到我的时间、试验和加工成本，我希望定价在 三到四个铜子儿。这个价格，远低于冒险者协会出售的、效果更好但动辄数十甚至上百铜子儿的标准解毒剂。

我的目标客户，依然是“灰鼠”、“铁爪”这类小队。

我选择了老客户，也是关系修复得最好的“灰鼠”小队作为突破口。这次，我直接找到了他们的疤脸队长。我知道，这种涉及小队成员安全和物资采购的决定，最终需要他来拍板。

我在市场角落等到了他独自一人时，才上前搭话，态度恭敬。

“队长大人，打扰您一下。”

疤脸队长认出是我，眉头习惯性地皱起，但眼神里已没有之前的凶厉：“小子，又是你。这次又有什么‘好东西’？”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一个准备好的“应急包”，双手递上：“队长，这是我新弄出来的小玩意儿，叫‘毒素应急包’，专门对付像毒苔藓那种低级毒素的。” 我详细解释了成分（只说是特殊柠檬和荧光草），并强调了测试过的安全性和简易用法。

“……效果可能比不上协会的解毒剂，但应急处理，缓解症状应该没问题。关键是价格便宜，只要 三个铜子儿 一个。”

疤脸队长拿起那个用油纸包着的小贝壳，在手里掂了掂，又打开看了看里面分装的粉末和膏体，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我能弄出这么个“像样”的东西。

“三个铜子儿？”他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权衡。

“是的。您或者队里的兄弟下次去下水道或者有毒物的地方，可以带上试试。如果没用，您回来找我，我全额退钱！”我抛出了最后的保障，这是建立信任的强力手段。

疤脸队长盯着我看了几秒，那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我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想法。最终，他点了点头：“成。看你小子还算实诚。先给我来……十个。”

十个！三十个铜子儿！

一股热流瞬间涌上我的头顶！我强忍着激动，连忙点头：“好的！队长您稍等，我这就去拿！”

我飞快地跑回棚屋，取来十个精心包装好的“应急包”，郑重地交给疤脸队长，并收下了那三十枚沉甸甸的铜子儿。

“小子，”疤脸队长临走前，回头说了一句，“东西要是有用，以后少不了你的订单。但要是出了问题……”他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您放心！绝对不敢！”我连忙保证。

看着疤脸队长离去的背影，我紧紧握着那三十个铜子儿，感觉手心都在发烫。

成功了！ 不仅仅是这笔订单的利润（毛利约十五个铜子儿），更是因为： “灰鼠”队长愿意批量采购，说明他认可了产品的价值和价格。这意味着我可能拥有了一个稳定的客户。将廉价原材料加工成针对特定需求的标准化产品，这条路是可行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继续经营水果摊和荧光棒业务，一边加紧制作更多的“毒素应急包”。果然，在“灰鼠”小队再次出任务回来后，凯特主动找到我，又订购了五个，并且告诉我：“队长说效果还行，比单用柠檬强点，应急够用了。”

这句话，对我来说，堪比最动听的赞美诗。

我的微型供应链开始初具雏形：

上游： 酸枣村的酸柠（通过车夫罗恩），市场购买的荧光草，以及各小队提供的废弃材料（如磷光尘）。

加工： 在我的棚屋里，将这些材料加工成荧光棒和毒素应急包。

下游： “灰鼠”、“铁爪”等固定的底层冒险者小队。

我的周收入结构也开始发生变化。水果摊的利润依旧是我的保底收入，但荧光棒和应急包带来的利润，正在稳步提升，逐渐接近甚至在某些天超过了我的小目标——每周从这条“副业”线获得不低于二十个铜子儿的净利。

然而，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罗恩的捎带不稳定，荧光草的采购成本固定且无法降低，废弃材料的供应也时有波动。我的“工厂”规模太小，产能有限。而且，我不能永远只依赖这几个小队，市场还有更多的潜在客户等待发掘。

但此刻，坐在昏暗的棚屋里，听着远处城墙传来的隐约号角，数着口袋里混合着水果清香、荧光尘微光和酸柠尖锐气味的铜子儿，杰瑞的脸上，露出了踏入这个市场以来，最踏实的一个笑容。

成功，就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必然会激起涟漪。我的“毒素应急包”在“灰鼠”等几个底层小队中获得认可后，消息开始在小范围内悄然传播。渐渐地，一些我从未接触过的、面孔陌生的低阶冒险者开始出现在我的水果摊前，他们不怎么看水果，而是压低声音直接询问：“听说你这里卖那种……便宜的抗毒小玩意儿？”

需求在缓慢增长，这既是机遇，也是压力。

扩张的烦恼首先体现在 产能 上。我的“加工厂”就是那个漏风的棚屋，唯一的工人就是我自己。制作应急包需要时间：研磨荧光草是个细致活，不能太粗影响效果，也不能太细导致粉尘飞扬浪费；熬煮浓缩酸柠汁需要守着火候，小心翼翼；清洗贝壳、分装、包装……所有这些，都挤占了我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往往在忙完水果摊的生意后，我还要在油灯下工作到深夜，才能勉强满足逐渐增加的订单。

其次，是 原材料供应 的压力。

酸柠： 车夫罗恩的捎带很不稳定。他并不是专为我服务，有时一去十几天，有时带回的酸柠数量很少，根本无法满足需求。我开始考虑，是否要预付他一些定金，让他确保每次都能带回一定数量的酸柠？但这会增加我的资金压力和风险。

荧光草： 这是硬性成本。随着产量增加，每周购买荧光草的费用从几个铜子儿上升到十几个铜子儿，开始成为一笔不小的开销。我需要找到更便宜的荧光草货源，或者寻找可能的替代品（手抄本上似乎提到过几种有类似中和毒素效果的常见野草，但效果和安全性有待验证）。

磷光尘： 荧光棒的需求也在增加，磷光尘的消耗加快。仅靠“灰鼠”和“铁爪”等几个小队提供的废弃材料已经有些捉襟见肘。我需要拓展更多提供废弃材料的小队。

为了解决原材料问题，我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

我找到罗恩，提出如果他每次能保证带回至少半筐酸柠，我愿意每次支付 八个铜子儿 的运费（比之前提高了三个）。罗恩考虑后答应了，这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酸柠的供应，但成本也相应上升了。

我跑遍了西区市场所有卖草药的摊位，比较荧光草的价格和质量，最终和一个看起来比较朴实的年轻草药贩子建立了联系，约定每次少量多次购买，换取一个稍微优惠的批发价。

同时，我通过汉克，将“用干货兑换废弃材料”的消息更广泛地散布出去，吸引了一些更小的、甚至是独行的冒险者前来交易。虽然他们带来的东西更杂、更少，但积少成多，勉强维持着磷光尘的供应。

就在我疲于应付这些扩张带来的“甜蜜烦恼”时，一个更现实的阴影悄然笼罩——税务官多格。

多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依旧按时来收“摊位管理费”，但那双小眼睛在我摊位和身上停留的时间变长了。有几次，他看似无意地翻看我摊位下存放东西的篮子（里面有时会放着制作中的应急包或荧光棒材料）。

“小杰瑞，最近生意不错啊？”一天，他收完钱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看你最近气色都好了不少，看来是找到了什么发财的门路？”

我心里一紧，知道这只嗅觉灵敏的鬣狗闻到了味道。我连忙陪笑：“多格老爷您说笑了，还不是靠您照应，勉强混个温饱。最近水果进价高，赚不到什么钱。”

多格哼了一声，手指敲着台面：“是吗？可我听说，有些冒险者挺喜欢往你这儿跑啊？不光买水果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摊位下面。

我知道不能再装傻下去了。如果被他认定我隐瞒收入，麻烦就大了。我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五个铜子儿，塞到他手里（这几乎是我今天水果利润的一半了）：“多格老爷，您消息真灵通。也就是帮那些冒险者大爷跑跑腿，处理点他们不要的零碎，赚点跑腿费，贴补一下。这点小意思，请您喝杯酒。”

多格掂量了一下铜子儿，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丝笑容：“算你小子懂事。不过，杰瑞啊，别忘了，在铁盾城做生意，该交的税，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你那些‘跑腿费’，也是收入，明白吗？”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警告的意味十足。

“明白，明白，多谢多格老爷提醒。”我点头哈腰，心里却沉甸甸的。

多格的话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他今天可以被我五个铜子儿打发走，明天就可能要求更多，甚至可能以此为把柄，要求对我“额外”的业务进行正式征税。到那时，我那微薄的利润将瞬间被挤压殆尽。

危机迫使我思考策略调整。 我必须更加小心。以后与冒险者的“特殊交易”，尽量使用以货易货（用干货换材料）或者小额、分散的现金交易，避免引起注意。赚到的铜子儿也要妥善藏好，不能露富。

我是否应该主动向冒险者协会申报，缴纳一定的费用，以获得合法的经营许可？但这个念头很快被我否决。协会门槛高，流程复杂，而且我这种小打小闹，很可能直接被无视，甚至被大商家吞掉。不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灰鼠”等小队，我需要开发更多、更分散的客户，避免因某一两个客户被多格盯上而牵连全部业务。 最终极的防御，是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甚至拥有一定的“不可替代性”。如果我的产品效果足够好，或者我有独特的渠道，那么多格在动我之前，或许也要掂量一下是否会惹恼那些依赖我产品的冒险者（哪怕只是底层冒险者）。但这需要时间和技术的积累。

扩张带来了利润，也引来了窥视的目光。我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赚钱固然重要，但如何守住财富，如何在不引起掠食者注意的情况下悄然壮大，是同样重要，甚至更为艰难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