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轩在江安府通判衙署的后宅刚刚安顿下来,连日舟车劳顿的疲惫尚未完全洗去,江安府特有的、带着水汽与花香的风透过窗棂吹入,却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躁动。这宅子比云山县的官舍宽敞了何止十倍,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是前任通判升迁后留下的。府衙派来的仆役手脚麻利,低眉顺眼,却总让林闻轩觉得,他们那双看似恭顺的眼睛背后,藏着审视与衡量。
“老爷,府衙送来些往来的文书卷宗,请您过目。”新配的贴身长随林福(由原福伯角色演化,更为年轻精干)抱着一摞公文轻声禀报。他是林家远房旁支,读过几年书,机灵懂事,是林闻轩特意从老家带出来的,算是在这陌生之地唯一可堪信任的人。
林闻轩“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树上。从穷山恶水的云山调到这鱼米之乡的江安,看似一步登天,但他深知,这“登天梯”的每一级,都浸透着那三千两雪花银。良知偶尔还会在深夜刺痛他,但更多的时候,一种名为“权力”的甘美滋味,正悄然滋养着他内心深处那颗不甘人下的种子。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旋即,门房引着一位身着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快步走来。来人未语先笑,远远便拱手作揖,声音清越:“小人沈府管家沈贵,冒昧打扰林大人清静,万望海涵!”
林闻轩眉头微挑,沈府?他初来乍到,并未与什么沈姓人家打过交道。林福机警地上前一步,低声快速提示:“老爷,江安府首富,沈万金沈老爷府上。”
林闻轩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原来是沈管家,不知有何见教?”
沈贵笑容更盛,从怀中取出一份泥金拜帖,双手奉上,姿态谦卑至极:“我家老爷听闻林大人甫一上任,政务繁忙,不敢即刻登门叨扰。特命小人先行送上拜帖一份,并备下些许‘家乡土仪’,为大人洗尘,聊表敬意。” 他说话间,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林闻轩的神情,又补充道:“老爷说了,大人是读书人,清雅高洁,故而备下的都是些文人雅士喜爱的小玩意儿,绝无俗物,还请大人务必笑纳。”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土仪”,又是“文人雅物”,堵住了直接拒绝的由头。林闻轩接过那拜帖,触手是上好的洒金笺,带着隐隐檀香。打开一看,字迹圆润丰腴,内容无非是久仰大名、渴慕一见之类的客套话,落款正是“治下贱商沈万金顿首再拜”。
“沈老爷太客气了。”林闻轩合上拜帖,语气平稳,“本官初来,尚未拜会地方耆老,怎好先受此厚礼?”
沈贵似是早有准备,躬身笑道:“大人此言折煞小人了。我家老爷常说,‘官是舟,民是水’,尤其像大人这般年轻的朝廷栋梁,更是我江安百姓之福。些许心意,只为结份善缘,绝无他意。老爷还特意嘱咐,其中有一方古砚,乃是前朝旧物,最合适大人这般风骨之人使用,万请鉴赏。”
听到“古砚”,林闻轩并未在意,正想继续推辞,忽然,他感到怀中贴身收藏的那枚从小佩戴的、看似普通的青鱼玉佩,竟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
这玉佩是林家祖传之物,材质普通,林闻轩一直只当是个念想。此刻这突如其来的温热,让他心中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触碰玉佩,那温热感更为清晰,并非错觉。同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幼时他重病高烧,似乎也曾感受过这玉佩散发暖意,护住心脉。
“难道这玉佩……”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他强行压下惊疑,再看向那拜帖和沈贵身后仆人抬着的、盖着红绸的礼箱时,眼神已悄然变化。
这“古砚”,恐怕绝非寻常“土仪”那么简单。这沈万金的“拜帖”,也绝非简单的礼节性问候。
林闻轩心念电转,瞬间改变了主意。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对文人雅物的兴趣,语气缓和了些:“哦?前朝古砚?沈老爷倒是有心。既如此,本官若再推辞,反倒不近人情了。林福,收下吧。”
沈贵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笑意,连忙指挥仆人将礼箱抬入厢房,动作轻快利落。
“多谢大人赏脸。”沈贵再次深深一揖,“我家老爷后日在府中略备薄酒,不知大人可否赏光,容我家老爷当面请教?”
林闻轩正沉吟间,沈贵又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府上新近来了一位苏大家,一手琵琶尽得江南真传,歌喉更是如黄莺出谷,等闲不轻易见客。老爷特意吩咐,若大人肯移步,当请苏大家献艺,以助雅兴。”
苏大家?林闻轩虽不好声色,但也听闻过江南名妓的才情。这沈万金,投其所好(自以为)的手段,真是层层递进,由物及人,令人难以拒绝。
他感到怀中的玉佩温热仍未散去,仿佛在提醒他,这趟浑水之下,藏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秘密。是福是祸?这“古砚”为何能引动玉佩异象?那“苏大家”又是否另藏玄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