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合上电脑,屏幕暗下的瞬间,映出他眼底的血丝。窗外那点微光早已熄灭,村里彻底沉入黑暗。他没动,手指在键盘边缘停了几秒,然后重新打开电源,调出刚整理完的证据包。
陈小雨靠在床边,听见动静睁开眼,“还没睡?”
“还差一步。”他把“关联企业标识”文件夹拖进主文档,命名“系列案件共性分析”,又将柳河村视频的关键帧截图插入时间轴。画面定格在安全主管转身那一刻,衣领上的金属牌清晰可见。
她起身走到桌边,“你真打算把这些案子全串起来?法律上,它们连案由都不一样。”
“但操作手法一样。”林远翻出笔迹比对报告,“签字代签、威胁断水断电、补偿款流向空壳公司——这不是巧合,是模板。”
陈小雨盯着图谱看了很久,“可并案需要立案机关同意,监察委会不会觉得我们太激进?”
林远没回答,而是打开笔记本,翻到一页画满箭头和方框的草图。城南案、柳河村、恒正所、宏远建设,四个节点被红线串联,中间是郑世坤的名字。他又添上一笔,指向村主任死亡的时间点,形成闭环。
“老周以前说过一句话,‘程序走完了,结果却错了’。”他用红笔圈住这句话,“他们每一步都看似合规,可从头到尾都在架空法律。这不是个案**,是系统在自我复制。”
陈小雨沉默片刻,坐回椅子,“那我重新分类证据,按资金、人员、手段三块来理。”
两人一夜未眠。天刚亮时,一份《系列冤案关联性分析报告》成型。文件共七节,附图三张,核心结论写在首页:“多起独立案件背后存在统一执行逻辑与利益输送路径,建议启动并案调查。”
他们赶在上午九点前抵达监察委大楼。接待人员接过材料,扫了一眼标题,“又是城南案的后续?先登记吧。”
“这不是后续。”林远说,“这是五起案件的合并申请。”
对方皱眉,“目前只确认了两起,其他呢?”
“证据链已经闭合。”林远打开笔记本,插上U盘,“我可以现场演示。”
会议室临时腾了出来。投影亮起,林远播放增强版录像。当安全主管说出“郑总说了,这事儿必须干净”时,他暂停,放大声音波形。
“这句话出现在三个不同场合的录音中。”他切换画面,调出银行流水,“五十万转账发生在村主任公开质疑后的第三天,备注为‘项目咨询费’。”
接着是胸牌对比图。“恒正所员工佩戴制式徽章,而视频中此人佩戴的标识虽不完全相同,但结构相似——三角形底框,斜线贯穿,外加齿轮轮廓。经查,该图案为宏远建设旗下三家关联企业的共同注册商标。”
最后是鞋印比对。“这款安保皮鞋由‘安盾科技’生产,采购单位包括宏远建设、恒正物业及两家已被注销的拆迁公司。全市三十多个单位使用同款,但结合时间与地点交叉分析,仅有郑世坤实际控制的企业在同一时期密集出现在这些征收现场。”
陈小雨补充:“五起案件中,四起涉及夜间上门胁迫签字,三次出现断水断电威胁,所有协议签署后均未进行公示。这种高度一致的行为模式,无法用偶然解释。”
接待人员脸色变了。他起身说:“等一下。”
二十分钟后,一位穿深色夹克的男人走进来,袖口沾着墨迹,坐下前看了林远一眼,“你是林律师?”
“是。”
“你说要并案?”他翻开报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是查一个人,是一整套流程。”
“我知道。”林远点头,“所以我带来了这个。”
他取出一张A3纸,铺在桌上。上面是手绘的网络图谱:司法评估机构、地方政府部门、征收实施单位、资金流转平台,三方交汇于郑世坤掌控的核心企业群。每个环节都有箭头标注信息流与资金去向。
“这不是个人贪腐。”林远指着图中心,“这是十年间不断迭代的‘合法化侵权’机制。每一次争议都被包装成民事纠纷,每一笔赃款都经过三道以上公司过账,每一个关键岗位都由亲属或影子公司控制。他们不怕举报,因为他们早就设计好了应对程序。”
房间里安静下来。
负责人盯着图谱,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高层还在压。”
“我知道有人想捂。”林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调出一份扫描件,“但沈明远临终前写了这个。”
他念道:“我们曾想守门,却成了看门人。规则没坏,是我们坏了。”
声音落下,没人说话。
负责人缓缓合上手机,看了他很久,“你怀疑的范围有多大?”
“我不怀疑人。”林远收起设备,“我怀疑的是,这套东西还能运行多久。”
对方终于站起身,走到门口拨通内线电话,“召集刑侦、经侦、法制三组,明天上午九点,开个紧急协调会。议题:关于城南纵火案与其他征收异常案件是否存在系统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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