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法利亚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时间失去了意义。她时而陷入无梦的深沉黑暗,时而被光怪陆离的碎片所惊扰——冰冷的宫殿长廊,拉普兰德染血却张扬的笑,德克萨斯清冷的眼眸,还有她自己那在镜中日益憔悴、被羞愧吞噬的倒影。但每当她在梦中挣扎,总有一股霸道而稳定的力量将她拉回,像锚定风暴中船只的沉重铁锚。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窗外已是黄昏,残阳如血,给冰冷的房间镀上了一层短暂而虚假的暖意。她动了动,全身的骨头像是生了锈般酸痛。
“醒了?”
旁边传来拉普兰德沙哑的声音。塞法利亚偏过头,看到她的姐姐依旧保持着那个抱臂而坐的姿势,仿佛一尊从未移动过的石像。银灰色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锐利,紧紧盯着她,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的意味。
塞法利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干涩的气音。
拉普兰德啧了一声,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不耐烦,却精准地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她没有递给塞法利亚,而是直接粗鲁地凑到她唇边。
“喝。”
塞法利亚有些窘迫,但还是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微凉的水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阵舒缓。她垂着眼帘,不敢看拉普兰德,感觉自己像个需要被喂食的婴儿。
喝完水,拉普兰德把杯子随手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她双手叉腰,继续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塞法利亚。
“感觉怎么样?死不了吧?”
塞法利亚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微弱:“……好多了。”
“好个屁。”拉普兰德毫不客气地戳穿,“脸色还是跟鬼一样。”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命令,“等着,吃的马上送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吃完,敢剩一口,我就给你塞进去。”
这种毫不掩饰的粗暴关怀,让塞法利亚心头五味杂陈。她看着拉普兰德转身去门口催促食物的背影,那高大、充满了野性力量的身躯,与她记忆中那个在叙拉古阴影下给予她零星庇护的姐姐身影重叠。是的,是庇护,从来都是。只是她愚蠢地将这种源于血脉的庇护,误解成了另一种更危险的情感。
很快,热腾腾的、精心烹制的清粥小菜被送了进来。拉普兰德像监工一样站在床边,看着塞法利亚艰难地、却不敢违逆地一口口吃着。她吃得很少,胃部因长久的空置和药物刺激而脆弱,没吃几口就感到一阵恶心。
“我……吃不下了。” 她放下勺子,带着一丝恳求看向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眉头紧锁,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焦躁,但她看着塞法利亚那确实难受到苍白的脸色,最终只是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随你便。” 她恶声恶气地说,却伸手探了探塞法利亚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动作依旧笨拙,“弱成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拉普兰德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接管了塞法利亚的一切。
她严格限制了所有人的探视,包括忧心忡忡的饲夜和斥罪,都被她三言两语、夹枪带棒地挡了回去。她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执行着医生的“静养”建议——不让塞法利亚接触任何文件,不允许她思考任何与政务相关的问题,甚至在她偶尔望着窗外发呆、眼神流露出属于亲王的忧虑时,都会被打断。
“看什么看?叙拉古没了你几天塌不了!” 拉普兰德会这样吼她,或者干脆用身体挡住窗口,“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多长点肉!”
她逼着塞法利亚进食,尽管过程总是伴随着抗拒和勉强。她监督她按时吃药,动作粗鲁得像是在给武器上油,却从未弄错过剂量和时间。她甚至会在深夜,当塞法利亚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地喘息时,用那双在黑暗中依旧灼灼发亮的银灰色眼眸盯着她,什么都不说,直到塞法利亚在她的注视下,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重新缓缓睡去。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照顾”,充满了拉普兰德式的霸道和不讲理。塞法利亚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强行修复的破损兵器,被按在砧板上,承受着粗糙却有效的捶打。她感到屈辱,感到自我被剥夺,但内心深处,那根一直紧绷的、名为“责任”和“自我惩罚”的弦,却在这种外力强制下,一点点地……松弛了。
她不再需要思考,不再需要抉择,不再需要背负那沉重的、几乎将她压垮的担子。拉普兰德用她的方式,强行将她从那个位置上拽了下来,告诉她: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
这是一种扭曲的救赎,却意外地有效。
几天后,塞法利亚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瘦削,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死寂,偶尔会因为拉普兰德某些过于粗鲁的言行,流露出些许属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带着无奈的真实情绪。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穿透了叙拉古厚重的云层,洒进房间。拉普兰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盘水果,正用她随身携带的匕首,极其不雅地、甚至带着点破坏性地削着苹果皮,果皮断成一截一截,果肉也被削得坑坑洼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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