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拉古的冬日,寒意刺骨,并非仅仅源于气候,更源于那弥漫在古老石缝与权力场中的、无声的硝烟。塞法利亚·萨卢佐亲王的身影,已然成为首相府与萨卢佐宅邸之间一道苍白而执拗的风景。她像一枚被过度压缩的弹簧,亦或一根燃烧自己以维持光亮的蜡烛,将全部的生命力投入到了无休止的工作之中。
文件、议案、会议、谈判……她的日程表精确到分钟,仿佛只有将自己彻底榨干,才能阻止那些关于龙门、关于温暖、关于禁忌渴望的思绪趁虚而入。她熔金色的眼眸依旧明亮,但那光芒之下,是日益浓重的阴影与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虚浮。她的脸庞日渐消瘦,肤色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透明感,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
起初,她只是感到持续的疲惫,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即使长时间的睡眠也无法缓解。她归咎于叙拉古繁重的事务与不适应这里阴冷的气候。她加大了咖啡的浓度,用更强烈的苦涩来刺激麻木的神经。
但很快,更具体的症状开始显现。
头痛。 并非剧烈的刺痛,而是一种持续的、沉闷的压迫感,如同有无形的铁箍紧紧束缚着她的颅骨,尤其在长时间审阅文件或进行激烈辩论后,那疼痛会加剧,让她眼前偶尔闪过细碎的金星。
失眠。 即使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大脑却依旧在黑暗中高速空转,反复播放着那些她试图遗忘的画面——拉普兰德张扬的笑容、德克萨斯冰冷的眼神、公寓里温暖的灯光、以及她自己那令人羞愧的“心之所向”。睡眠变成了短暂的、浅薄的昏迷,充斥着光怪陆离、令人不安的碎片化梦境,醒来时往往比入睡前更加精疲力尽。
食欲丧失。 精美的叙拉古菜肴在她口中味同嚼蜡,她机械地进食,仅仅是为了维持身体最基本的运转需要,体重在不知不觉中明显下降,原本合体的亲王服饰显得有些空荡。
这些身体上的警报,被她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下去。她认为这只是暂时的,是适应期的必然代价。她不能停下,工作是她唯一的救赎,也是她自我惩罚的刑具。
然而,精神上的磨损,远比身体的疲惫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
自我怀疑的深渊。 她开始在一些细微的决策上犹豫不决。一个条款的措辞,一个人员的任命,都会在她脑海中反复权衡,消耗大量时间与心力。她不断质问自己: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是否掺杂了私心?是否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这种源于内心根基的动摇,让她在处理事务时,失去了往日的果决与自信。
认知的微妙偏差。 有时,在阅读冗长的报告时,她会突然觉得那些熟悉的铅字变得陌生而扭曲,需要花费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来理解其含义。在听取下属汇报时,她偶尔会漏掉关键信息,或者对某些话语产生与说话者本意完全不同的解读。一次小型内部会议上,当一位家族长老用惯常的、略带迂回的方式表达反对意见时,塞法利亚竟突然情绪激动,认为对方是在隐晦地指责她的“品行不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虽然她很快意识到失态并强行控制住,但那瞬间的失控,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细微的感知异常。 她有时会觉得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声异常清晰,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有时又会觉得窗外巡逻士兵的低语声模糊不清,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层。她开始偶尔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听到极其细微的、像是叹息又像是啜泣的声音,但当凝神去听时,又只剩下死寂。
这一切,都被细心且敏锐的首相饲夜和公正官斥罪看在了眼里。
饲夜在与塞法利亚讨论政务时,注意到她偶尔会眼神放空,需要他重复关键点;斥罪则在一次关于新法典修订的辩论中,察觉到塞法利亚的论证虽然依旧逻辑严密,但缺乏了以往那种洞察本质的锐利,更像是在机械地复述准备好的材料,并且对某些合理的质疑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敏感和防御姿态。
她们是战友,是共同致力于叙拉古新生的同伴,而非冰冷的上司与下属。她们看到了塞法利亚身上那显而易见的、正在不断加剧的消耗。
“塞法利亚,”在一次只有他们三人的小型会议结束后,饲夜没有立刻离开,他灰色的眼眸带着担忧,看向正揉着太阳穴、脸色苍白的亲王,“你的状态,很令人担心。”
斥罪也站在一旁,严肃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亲王殿下,您最近似乎……非常疲惫。是否需要暂时放缓一些工作节奏?”
塞法利亚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性的、却显得无比脆弱的微笑:“我没事。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休息一下就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虚弱。
然而,她的“休息一下”往往意味着回到住所后,继续挑灯夜战至凌晨。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寒冷的雨夜。塞法利亚在书房处理一份关于边境贸易的紧急文件时,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旋转,她试图抓住桌沿稳住身体,却带倒了手边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在重要的文件上,瓷杯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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