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风云季 第6章 钦差

唐全送进去冰花，看见这轿子，心说，来的正是时候。

“唐全恭迎宰辅。”唐全朝着停下来的轿子施礼。

“唐大人无需多礼，快来快来，我给你引荐一下。”王不充下轿拉着唐全的手。

“大人，下官有事要跟大人禀告。”唐全看着另外一个轿子下来的胡中，轻声和王不充说。

“什么事啊，胡公子是圣上钦点钦差，彻查贡品被劫一案，你京畿府要去全力配合。”王补充这声音足够让胡中听见的。

“下官拜见钦差大人。”唐全先给钦差施礼，毕竟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做的。

“大人多礼了。”胡中浑身不自在，毕竟自己全无官品，现在一个京畿府尹给自己行礼。

“来人，快带钦差大人进府。”唐全安排人带胡中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与王不充耳语，胡中听不见，也不想听，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这案子上，其他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大人，冰花儿自己来府衙了。”唐全边走边低声跟王不充说。

“谁？”王不充有些惊讶。

“冰花儿，绥国的和亲公主。昨日被劫走的那个美人。”唐全继续说道。

“人在哪里？”

“在府衙之内，就在宰辅之前一炷香的时候到的。”

“可有受伤？”

“并无大碍”

“身份确定吗？”

“册封诏书在，但是人……”

“赶紧飞书绥国，尽快确定身份，这个先不好声张。”王不充看了一眼胡中。

“是，大人，我安排穆旦守着呢。”

“不行，人不能在府衙，安排个地方，礼数不能少，核实完身份，马上入宫。”王不充知道，这假的不怕，就怕是真的。

“是，大人，这就安排，这钦差……”唐全欲言又止。

“全力配合，破案，呈圣上裁决。”

“是，大人，京畿府必全力配合。”唐全这句声音很大，连门后的衙役都能听见，胡中跟衙役走在前面，微微一笑。

公堂之上，三尺公案立中间，本一把椅子，现在两旁边给王不冲和唐全各准备了一把椅子，胡中做中间，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胡中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做起，唐全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

“升堂”衙役大声喊道

“威……武……”两侧衙役喊道。

“钦差请。”唐全看样子已经做到了，该请钦差了。

“宰辅请，唐大人请。”胡中礼让一下，三人坐定。

“来人，跟钦差汇报一下案情。”唐全朝下说道。

“禀钦差，昨日小人们奉命追查劫匪，已经找到丢失的马车，还抓获一名劫匪。”衙役上前禀告，怎么不是穆旦，穆旦正带人护着冰花儿去别院，没时间来演戏。

“那劫匪现在何处？”胡中一听，居然都抓住了，为何不审，这要我来做顺水人情，这是要给谁顺呢？心里有点犯嘀咕，看来，这案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劫匪已然身亡，尸首在府衙内，尚未检验，等大人定夺。”衙役继续说道。

“把那劫匪抬来检验一番。”胡中要知道这人是在绸金巷抬回来的，为了这身好衣服，他也不会让抬过来的。

“大人，这……”衙役看着唐全，委屈的说，平日审案，死者都是要去仵作那里验尸，没有抬到公堂之上的。

“看什么看，钦差大人让你去你就去，快去抬来，不得有误。”唐全说的时候眼神给的也很到位。

“是，大人。”衙役懂了，今日，全都听中间这位的，自己就是个跑腿的，这也好，省心，劳力不劳心。

不多时，众衙役把那死去的黑衣人抬到大堂之上，这身上的脏东西，也干的差不多了，没有刚开始的那么臭了，但是在这大堂之上，还是有点味道的，众人纷纷掩鼻。胡中心里骂这衙役不知多少遍了，咋不早说这么臭，自己去就好了，也不用宰辅大人在这一起遭罪，这日后有好日子过了。

“此人可有什么异处？”胡中说着走向尸体。

王不充和唐全也要起身，被胡中拦住了。

“此尸首气味刺鼻，二位大人就不要靠近了，有损官威，待草 待我查看一番。”胡中刚要说草民，突然想起来，自己虽无官品，但是现在是钦差，钦差就不能自称草民了，这还真的需要熟悉一会。

胡中看着尸体，围着转了两圈。这脑中似有大概，命人把尸体衣服掀开，左右看了几眼，回到堂前。

“宰辅，唐大人，此人为北方蛮族。”胡中跟二位大人汇报。

“噢，何以见得啊，胡钦差。”王不充自然知道是个蛮族，唐全已经告诉他了，这装的一副不知道的样子，还故意叫钦差，让胡中满满的成就感。

“二位大人请看，此人下肢粗壮，手有老茧，多为常年骑马所致，再看其胸口，有部落纹身，这是北方蛮族出生就纹的，每个部落不一样，此人是一个熊爪，似乎是黑水河畔某个部落，极度崇拜黑熊。”说完看着两位大人。

“哦，胡钦差果然博学。”王不充夸赞道。

但是唐全却是有点打心里佩服这文弱书生，本以为拉他下水，是来做垫背的，无论是生是死，总会有一个人，结果这书生光看一个纹身，就知道这人是黑水河畔的部落，也是博学，就连穆旦生在北方，都不能确定这是哪里的，只是说，是蛮族的纹身，至于是哪里的部落，自己不得而知。

“这北方蛮族，出生以来就要在身上纹刺部落的图腾，在黑水河畔与白山之间，主要的纹绣，包括狼，熊，鹿，火，木，狼和木主要集中在草原部落，熊和鹿是在森林和水畔，火则是些前朝贵族的图腾，现在的贵族是狼族，这黑熊，最早出现在黑水河以北，因常年占据森林，部落以屠熊为勇士，遂转化为部落图腾。”胡中继续着自己的长篇大论，也不管有没有人听。

“这人可有兵器或者其他什么在身上？”胡中转头问方才那衙役，衙役听得正来劲，像听书一样，这一问，问的好突然。

“有，有，小的去拿。”衙役说完，起身离开。

不多时，衙役拿回来一把弯刀扔在尸体旁边。刀与地砖的碰撞，叮铃作响，甚是悦耳。

胡中想拿起刀，一想到这尸体这味道，算了，拿吧，比起前程，这算什么。他拿起弯刀，用手指弹了一下刀刃，发出嗡嗡嗡的蜂鸣声。

“咦？”胡中自己产生了怀疑。

“宰辅，唐大人，这人的纹身虽为蛮夷，但是这武器，却有些不对。”

王不充和唐全端坐台上，看着胡中自己的演出，二人也只不过是走走过场，让他给出结论，然后汇报圣上，至于是死是活，跟自己也完全没有关系，所以，说什么也都是应付一下。

“胡钦差，愿闻其详。”唐全看王不充没说话，赶紧补上一嘴，要不然这气氛多尴尬。

“这刀，样式虽是蛮夷圆月弯刀，但是这铁却不是，我大周朝自开国以来，就禁止民间私采铁矿等金属矿藏，这上等铁矿自然更是朝廷管控，一个黑水之畔的部落，不可能有如此好铁，用来打造武器，这其中必有蹊跷。”胡中拿着那刀分析道。

“穆旦何在？”唐全估计这穆旦应该已经把冰花儿安排妥当了，故意喊他。

“属下在。”穆旦果然回来了，穆旦施礼后抬头看了一眼唐全，微微点头。

“穆旦，你久居漠北，看看这刀，可是蛮夷打造？”唐全知道已经安排妥当，也微微点头。

穆旦拿起那把刀，用在手上轻轻舞动几下。

“禀告各位大人，此刀虽外形是蛮族圆月弯刀，但是用的手感却不是。”穆旦看了一眼胡中和案上的两位。

“何以见得啊，刚才钦差大人也说此刀有问题。”唐全故意说给穆旦听。

“大人，漠北蛮族用刀，大多都是在马上，所以这刀的分量，很是讲究。重了不好抡，轻了又无法达到杀伤。”

众人听了微微点头。

“你继续说。”唐全朝胡中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请他回座位上听，胡中似乎没看见，依然站在穆旦旁边，仔细的看着那刀。

“这蛮夷弯刀，重三斤六两，刃长一尺三，刀长二尺一。再观此刀，刀长刃长都没有问题，但唯独这刀重量不大，要比蛮夷的刀重了些。”穆旦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这弯刀。

“来人，称一下。”唐全命人称一下刀的重量。

衙役拿来杆秤，称了一下刀的重量。

“禀大人，刀重四斤三两。”衙役委婉禀报。

唐全挥挥手示意衙役下去。

“大人，此刀重量比弯刀重，应是作为平地砍杀增加杀伤故意为之。”穆旦继续说着。

“在看这刀的工艺，漠北缺铁矿，铁匠也少见，刀是重器，多为贵族制造，采用失蜡法灌注模具。此刀不然，此刀为上等好铁打造而成，看这刀柄，这刀刃，这是专业的铁匠打造而成，如果在漠北有这样工艺的刀，都是贵族佩戴作为装饰，别说打劫这种事，就是国战，都不见得会拔刀。”穆旦说完看看几位大人，深施一礼。

“穆捕头果然名不虚传，好眼力，好见识。”胡中听完，甚是夸赞，发自内心的，没想到一介武夫竟然对于兵器打造说的头头是道，看来此人在京城当这么多年捕头，还是有些能耐的。

“敢问穆捕头，除了这歹人，可还有其他的物件？”胡中问穆旦。

穆旦抬头看了看唐全，唐全点头示意“还有什么东西，一并呈予钦差大人。”

“是”穆旦得令方敢说，“还有被劫的两辆马车和部分财物。”

“现在何处？”胡中问道。

“马车现在在府衙后院，车仗太大，请大人移步后院查验。”穆旦说完退后了一步，让开了门的位置。

“宰辅，唐大人，一起移步？”胡中看着台上的两位大人道。

“钦差所办是皇差，我等自然要尽心竭力。”王不充说完就走下台来，唐全在后面跟着，一行人往府衙后院走去。

“大人请看，此车，此车是劫匪当日逃跑时遗留的一辆马车，里面有些许散落的贡品，收集在此。”穆旦一挥手，衙役拿来一个盘子，上面有些金银珠宝一类的财物，都按照品类分类摆放。

“好”胡中没说什么，答应了一声。

“大人，请看此车，此车为第二辆，与那歹人一起抓获的。”穆旦见钦差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

这第二辆车就是在绸金巷发现的，车上污垢还没掉，还有着熏天的臭味，大家靠近之后都掩鼻而行。

“抓获时，除那死去的歹人，还有其他什么人吗？”胡中带着众人离开了第二辆马车，走到第一辆前。

“禀大人，只有这歹人，奄奄一息，抓获后死于车内。”穆旦说的意思是抓了个活的，其实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噢？那这第一辆马车是在哪里遗弃的？”比起那臭气熏天的第二辆马车，胡中似乎对于第一辆更感兴趣。

“回大人，此是劫匪洗劫贡品后，在西门南三妨附近遗弃的。”穆旦看着胡中道，

“诸位大人，咱们回去继续？”胡中看着王不充和唐全，众人也都没有异议，一同回堂上继续断案，也不好让堂堂宰辅大人在这臭气熏天的马车旁断案不是。

众人回到堂上，胡中依然没有回到座位，在堂上围着那歹人尸体走了几圈。

“穆捕头，以你多年断案经验，你觉得这劫匪是想劫什么？”胡中突然问穆旦。

“这劫匪，自然是要钱财。”穆旦说完就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说，就说不知道多好。

“在下以为，这劫匪目的不在于钱财。”胡中听完穆旦说，自己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请大人明示。”穆旦就知道，刚才那句不说多好，这说的好像自己多不专业一样。

“这贡品，举国之力，自然是有无价之宝，但是你们看，这活歹人，最先遗弃的马车上散落的都是金银珠宝，而第二辆马车上却什么都没有，把最方便携带且容易发财的东西，最先舍弃，这说明，不是为才，那既然不是为才，那就是第二辆马车上的东西。”胡中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唐全，因为他不知道第二辆马车里到底是什么贡品。

唐全看了一眼胡中，没有做声。

“近日听闻，绥国要献美人与我大周，我如果没说错的话，这第二辆马车上，应该就是吧。”胡中说完看看四下众人。

众人都做惊讶状，胡中成就感爆棚，其实满屋子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也难怪，人家都是官家，他一个百姓，能理解到这个层面，已经很厉害了。

“钦差大人”唐全示意胡中继续，王不充喝了口茶，其他人都站立一旁。

“这劫匪众多，不要金银，要美人，这是要让我大周脸面不存，也要给绥国留下与我大周发难的理由啊。”胡中此话一出，唐全眼中闪烁了一下光芒，回头看向王不充。

“胡钦差”王不充已经有段时间没说话了。

“宰辅大人”胡中在台下施礼。

“皇上谕旨，让胡钦差督办此事，不管何人，一旦查出，必严加惩处，以扬我大周国威。”王不充这是要给胡中打气。

“宰辅放心，在下定不负圣恩。”胡中也赶紧表忠心。

“胡钦差，如果有些涉及国事的问题，我们还是一起去见圣上，让圣上圣裁吧，你看如何？”王不充看着胡中，既然已经说到点子上了，那就面圣吧，请他来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事，就看他自己怎么收场了。

“宰辅大人说的是，那劳烦大人，禀告圣上。”胡中一听，这就面圣了，脑子把自己想的东西都转了转，能想到的东西都想到了，目前的证据，似乎没有什么纰漏的，那就去吧，也没什么害怕的，机会这就来了。

“唐大人，立即备轿，我等一起去面圣，让圣上圣裁。”王不充说着就往下走，

“穆旦”唐全喊了一声，然后拍了一下惊堂木，“退堂”

“威……武……”衙役心想，终于下值了，都两天没睡觉了。

这轿子，似乎就在那，不用准备一样，还是已经准备好很久了，三人陆续上轿，穆旦骑马走在前面，一匹马，三顶轿子，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府衙到皇宫的路，并不是很远，在胡中的心里，却走了很远，这是他人生最远的路，也是他要达到顶峰最近的路，一路上，他没有拉开轿帘，没有看窗外的风景，而是反复的在推敲，这个案子的前后，每一个环节，每个人想要的是什么结果，不能走一步看两步，那今天的皇宫，就白来了，自己去顶峰的机会就又一次被自己浪费了，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毕竟，这是离权利最近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