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风云季 第148章 独木桥

丘成看着满脸疑惑的司司，赶紧解释，但是司司这一点的确很厉害，不管什么事情，她不会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发火，这不是修养，这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是，之前我因为这水道上的事，对娘子多有得罪，都是我的错，现在我想开了，我辞官了，以后我就陪着娘子浪迹天涯游山玩水，可好。”丘成满眼爱意的看着司司。

“好，成郎说什么都好。”司司其实对于这一切都无所谓，对于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唯一的需求就是平平淡淡的日子，不管你是官也好，民也罢。

“但是我跟皇上有过约定，我要进京面圣，把这水道的事情跟皇上说一下，也算有个了解。”丘成继续说道。

“进京？”司司更是惊讶。

“是啊，进京，娘子是不是还没去过京城，正好，我们一起，就当是游历了。”丘成说着坐在了凳子上，喝了一口水，这酒其实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就是有些口渴，穷惯了的他，出门不喜欢骑马坐轿子，全靠两条腿，这上山下山，再回来，这酒自然醒了，不口渴才怪。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司司淡淡的问了一句。

“我已经把衙门的事情安排完了，待娘子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我们就出发，不管以后怎样，我们都不回来了。”丘成是真的想带司司离开这个伤心地。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司司这满眼的兴奋，这一句话，让丘成不知所措。

“什么？现在就出发，这不收拾一下吗？”丘成问道。

“只要跟成郎在一起，什么都好，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好收拾的。”

“娘子说的也对，那我们现在就走。”丘成只是说，但是他也没出过远门，不知道都需要什么。

“你等我一下。”司司说着去了后堂，拿出了一个袋子。

“娘子，这……”丘成有点不解的问道。

司司没有说话，随便找了一个大箱子，拿了两块金子出来，回头看着丘成。

“我们出发吧。”

丘成只是知道这些箱子贵重，但是没想到里面都是金银，这也就是丘成，换做别人如果看见这许多金银，自然是不会离开的。

“走”

白云蓝天，烈日当空，初秋的白天，空气都是那么的甜。这二人，除了两块金子，别无他物，买了一辆马车，带着两匹马，丘成赶车，司司坐在里面，这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游历，在这昌州，空留下一道车辙和些许马蹄印。

皇上的旨意下到地方，那叫一个热闹，毕竟不用考试，光靠举荐就当官，这是百年不遇的好事，对于那些寒门学子，是一个机会，但是看见机会最多的，是那些不学无术的氏族子弟，靠着家里的关系，举荐在地方坐个小官，这也好对外说，自己叫三代为官，四代入朝，怕是不假。这六州学子，几年才出一个状元，还不一定能当上什么大官，要从基础做起，这对于那些念惯了四书五经的学子来讲，就好比是百万大军过独木桥，谁生谁死都不知道，也许你还没有到桥边，就已经被挤小悬崖，就是你过去了，可能也会被后面跌落的人拉下去，或许被前面的人推下去，只有第一个，才能成功上岸，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竞争的一生。

“听说了嘛？”

“听说什么啊？”

“朝廷下旨了，举荐能人，可以不参加科考，不看出身，直接入朝为官。”

“真的假的啊？”

“那还有假，我爹刚收到的朝廷旨意，我现在就去拜老师，写举荐信，这不去京城，在这昌州做个小吏不要挺好。”

“就你，还小吏，你去兰江做船夫还不错，还省的你每日都去。”

“去去去，你懂个屁，你等我当官的。”

“哈哈哈哈……”引起一片哄笑。

朝廷举荐，有几种，一种是地方衙门举荐，二是当地德高望重的文学大家举荐，三是在某方面有特殊才能的人，民间有传说的人，知名度比较高，像芦州正骨的马三木，还有建州的谭院长，这样的医学奇才，如果想的话，直接进语意苑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问题是，人家不去，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就是民间举荐的问题，有很多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还有很多人，只在自己的家乡，这就是矛盾的所在，而且看似简单的矛盾，实则是氏族跟寒门两大阶层的矛盾。寒门的人不愿意离开故土，那是因为自己的学识，自己的家都在这里，故土难离，那是一份取舍。而氏族的人不愿意离开家乡，那是因为他在家乡可以谋个官职，有家族的庇护，只要是离开了家乡，那别说做不做官了，可能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这消息虽然是朝廷下来的，但是也只有贵族之后和氏族子弟知道，那些个寒门学子，连知道的渠道都没有，也许是根本就放弃了他们知道的权利。跟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本以为民间为了这机会，会挤破头的去举荐自己，可是文学大家的门口只有氏族子弟，而那些有才能的人，压根也不知道此事。唐允算是看出来了，这要是没有官府的通知，这寒门学子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机会，这昌州城，也就是氏族子弟想推荐，想谋官，严谦似乎对于这个也不太感兴趣，所以，也没有大肆宣传。这可不行，光靠自己能找几个人，唐允看着这些个氏族子弟，看着这些个手拿荐信的公子哥们，他觉得这样不行，要想想办法，于是大笔一挥，这好事不就来了。

“快看，这是什么？”一个学子在一个隐蔽处看见了一个告示，而这个告示并不是官府所发，说的更直白些，就只是一则通知。

“什么？这能是真的吗？”另外一个人看见了，虽然有点兴奋，但是他们从来不觉得幸福会来的这么简单，毕竟这科考制度已经千百年，都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唯一渠道。

“这……”那人看见也是不敢多言，这说多了，容易被定个造谣之罪，可就不好了，自己虽然多年未曾中举，但是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有些人，不适合考试，只适合做事。

“这要是真的，那我们就得把握这个机会啊。”

“一个人去不行，万一被定罪，我们一起去，多找些人，法不责众，就算不是真的，那也知道了，那就让官府抓那造谣之人。”

“兄台这个可行，我们分头行事，把人都集合到飘香楼外，一起去衙门问个究竟。”

“好，这就去。”

众人都散开了，回去找各自的伙伴，不是想把机会给别人，是想让别人跟自己一起去争取机会，这独木桥能不能过，咱说是不是要先有桥，大家都想着怎么过桥，从没有一个人想过第一个造桥的人是如何的辛苦。

昌州衙门，这本来是门可罗雀的地方，昌州富饶，自来案件就少，加上近期闫宜君经营的不错，航帮也不在了，全老爷也不见踪影生死不明，这产业也一点点的都进了严谦的腰包，这衙门更是清闲的不行，这一下出来这么许多人，弄得这些个衙役都吓一跳，赶紧出来摆好造型，无论怎样，不能让他们冲撞了府衙不是。

“老爷，大人，不好……”那捕头平日嘴眼伶俐，今日不知为何，这还差点跌倒。

“什么事，是死了娘还是没了婆娘，让你如此。”严谦看着那捕头，平日里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这怎么今天如此的慌乱。

“大人，外面来了一群读书人，把府衙门口围住了。”

“读书人，你怕个球，几个水火棍下去，就全跑了，他们围府衙做什么？”严谦一听是读书人，就算说出大天，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能闹到哪里去。

“他们说朝廷要不拘一格举荐人才，不知道去哪里举荐，问可有此事。”那捕头一脸慌张的说道。

“这点小事给你吓成如此？你也真是够可以，驱赶了就好。”严谦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大人，他们手里不知道哪里搞的告示，说的有鼻子有眼，咱们要是不说清楚，我怕这些个穷秀才闹事啊。”那捕头继续说道。

“闹事，能闹什么事？你是干什么吃的，闹事你就全抓起来就好了，人太多就抓领头的，这还用我教你嘛？”严谦一脸的不耐烦，其实这举不举荐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是太守，妻子是长公主，女儿掌控者昌州以至于半个大周的经济体系，女婿掌握着大周的盐道，这还有什么需求，就算是给个大官，自己也不想出这昌州城，反正自己是内有什么人可以举荐。每年朝廷下发的任务多了去，只要昌州的纳税一分不少的上交，其他的东西，要不要都不重要，有的时候碍于季重的面子，也不会有人来问。

“大人，要是真的打起来我倒是不怕，关键是帮穷秀才，能文段子，人皮两张嘴，这说出去必然是添油加醋，说不定又说出什么结果去。”那捕头见严谦不想管，赶紧说道。

“嗯，说的也是……”严谦沉思了一会，“他们不就是要举荐吗？朝廷怎么说的。”

“回大人，朝廷有三种方式，地方举荐，大文学家举荐，特殊人才特殊对待，有难得之才，官府可以上门邀请。”那捕头说道，看来严谦连朝廷的旨意都没看。

“是不是那些个公子哥都已经拿到了推荐信？”严谦一语中的的问道。

“是。”那捕头怯生生的回复，因为他的孩子也在其中，刚刚得到了大文学家的推荐信，他可不想这事被就搅和黄了，这就是他为什么如此上心的原因，要不然，他驱赶人，可比严谦的方法多的多。

“这是谁放出去的消息。”严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是啊，我也想着呢，我们已经严格封锁消息，就有几个氏族子弟通知了，下面的人都不知道啊，怎么就传出去了呢？”那捕头是疑问，也是推脱，这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没有唐允的一纸通知，慢慢的也会有人知道，毕竟那些人会出来炫耀，而炫耀的结果就是换来那些寒门学子的不甘，进而生出事端，他们不知道这对于那些学子有多重要，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机会有的是，今日不成，自己还能做个公子，明日还有机会，但是那些学子，除了科考，这可能就是今生唯一的机会，一旦证实是真的，那没有人会放弃，即使不成，那也要搏一搏，反正自己已经不能再惨了，当一个人在水里接触到最下面的底之后，他能做的就只是奋力一击，让自己冲出水面，是活，也是生，而一旦沉底，不是一个人，是一家人，也许连个家都成不上，毕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连饭都吃不饱，还要天天之乎者也的伺候着的人。

“这帮氏族小子，一定是出去炫耀，十有**就是被人发现了，那通知就是个说辞，他们怕出师无名。”严谦不知道唐允回来了，因为季竹没有来，这对于他来说，唐允不在自己的监控范围之内，也没人告诉他，他把所有的罪责都加在那些个氏族公子哥身上了。

“大人……”那捕头没说话，只是轻唤了一声严谦，这一声，也是让严谦好好思量，把严谦从一个思绪中拉出来，面对现实。

“算了吧，他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吧。去找文书来，给他们登记，所有人都推荐，由官府统一推荐，问就说刚刚准备好，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毕竟这是全国的，万一哪个州出了事，别把咱们一起牵连就好，至于上去有没有人要他们，怎么安排，那是朝廷的事，昌州想当官，那不还是我们说的算。”严谦跟那捕头说道。

“是，大人。我这就去办。”

“去吧，我有点累了，我要去休息一下，没事别打扰我，告诉夫人，这几日府衙事情多，我就不回去了，让宜君好好的养胎。”严谦说着就走去后堂。

“是，大人。”

那捕快出去了，做事很快说的就是这种人，这好消息一传出，哪里还有人问早晚，赶紧排队登记，不管自己行不行，先登记再说。而严谦，脱了官服，换上便装，在后面骑马朝兰江去了，脸上还有一丝诡异的笑，似乎很享受。

昌州乱了，是因为唐允想乱，乱中才好发挥。但是祥州没有乱，祥州按部就班的举荐，没有大文学家，不，不是没有，是没有官府的授意，任何人不得擅自举荐，这也就变相的制止了氏族子弟先入一步的机会。

“公子，这机会难得，简直是天赐的一般。”鹿老看着这朝廷的旨意跟无名公子说道。

“机会是好，但是有点早，我们现在还不够强大，没有办法正名。”无名公子说道，他看来是不想以无名的身份来举荐自己。

“无妨，公子，只要我们扶正，这祥州就板上钉钉是我们的，那两个家伙，估计是活不过来，也一时死不了，他们一旦死了，那六部将必然就乱了，我们现在没有兵力，也只能控制府衙为先，之后在一点点蚕食。”鹿老似乎看出来无名公子的想法。

“嗯……”无名还是有点犹豫。

“公子，公子，天降的富贵啊，天降的富贵啊。”劳子良从外面走出来，最近几天，劳子良天天被无名公子灌醉，难得有清醒的时候。

“劳大人，哪里来的富贵啊，大人都已经贵为钦差，还要什么富贵。”无名公子玩笑着说，这喝酒吃肉，虽然算不上什么交心的朋友，但是也不妨碍大家良好的沟通，萍水相逢露水缘而已。

“这朝廷推荐的旨意你难道没有看到，这祥州，其他人不管，那公子肯定要第一个推荐，这祥州不就稳了。”劳子良兴奋的说道。

“可是我这无名……”

“哎，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皇上既然都不拘一格了，那公司先辈的事，估计皇上也不会怎样吧，再说，那不就是一个名字，我们先把位置占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劳子良看来和鹿老想的一样。

“是啊，公子，劳大人说的对啊。”鹿老也趁机跟着说道。

“这……”

“你这样，公子，这事你就知道就行，剩下的去办，肯定给你办的漂亮。”劳子良说完就要走。

“劳大人……”

“公子还有何事？”劳子良回头问道。

“如此便多谢了。”

“就凭咱俩这关系，何须言谢。”劳子良抱拳离去。

“晚上二十九号，不见不散。”

“不醉不归。”劳子良走了，公子笑了，鹿来也笑了。

这可能就是六州最大的推荐，相信看到这封推荐信的时候，季风的下巴可能都要惊掉，自己的国舅，自己的舅丈，自己皇后的故乡，百年的祥州，这就被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侵占，还是祥州最大的联名，相信六部将所有文官甚至还有钦差大人的举荐，如果可以，没准连百姓都要联名，上面没准也会出现那卖面老伯的姓名，这可能是他姓名走的最远的一次，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都叫他卖面老伯，有时候叫久了，可能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