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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一月六日，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那部红色电话机的铃声仿佛还在耳边。叶冰如的声音透过听筒，依旧干练利落，却比平日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 “小许！定了！社里最终拍板，《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首印五十万册！版税百分之十五！，比之前多了三十万册，1996年6月1日儿童节全国发刊”
“明天我带版权部的两位同志过来，这合同，可得你这大作家签个字才行。”
“叶姐您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到机场恭迎大驾。”
“好！明天见！对了，上海天气怎么样？北京这可冷得刮鼻子！”
“湿冷，多穿点，叶姐。明天见。”
一九九六年一月七日的上海，许愿不到九点，他便已站在虹桥机场国内到达厅，目光穿过熙攘人流，凝望着出口通道。
广播里响起班机抵达的提示音，打断了许愿的思绪。来自北京的航班准时降落。人流开始涌出，很快，许愿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叶冰如编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围着格子围巾，鼻尖冻得微红，眼神却锐利如昔，步履匆匆。她身后跟着两位三十多岁、提着公文包的男同志，神情严肃，一看便是出版社版权部门的专业人员。
“叶姐！这边！”许愿迎上前去。
“小许！”叶冰如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快走几步，上下打量他，“哟，上海的水土就是养人，看起来气色更好了！”她回头介绍，“这两位是我们社版权部的小张和小李。”
“张同志，李同志，一路辛苦。”许愿与他们一一握手，态度诚恳。
“许老师，久仰大名。”两位工作人员显然知道许愿的分量，握手格外用力。
寒暄几句，许愿引着他们走向停车场。当那辆黑色的虎头奔驶到面前时，叶冰如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化为欣慰的笑意。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两位工作人员坐进后座。
车子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车流。叶冰如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高楼渐次增多，充满活力的都市气息扑面而来。 “小许，听说你在上海滩混得风生水起，看来是真的。”叶冰如感叹道。
“叶姐过奖了，就是做点小生意。”许愿专注地看着前方，语气谦和。
“小生意？待会儿我可要亲眼瞧瞧。”
车子驶入外滩区域，最终在一栋气势恢宏临江建筑前稳稳停下。身穿笔挺制服的侍者快步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和平酒店”四个鎏金大字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叶冰如和两位工作人员下车，仰头望着这栋气派非凡的建筑，眼中难掩震撼。酒店门庭若市，却秩序井然，透过旋转玻璃门，可见内部奢华典雅的大堂，水晶吊灯流光溢彩。 “许愿，早听说你发财了，这大酒店开的……真气派！”叶冰如深吸一口气，由衷叹道，目光扫过酒店宏大的体量。
许愿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姐，这才哪到哪啊，先进去暖和暖和。”
叶冰如摇头轻笑，指了指许愿：“你小子，还是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许愿引着他们穿过宽敞明亮、铺着厚地毯的大堂，电梯直通顶层会议室区域。“叶姐，龚雪在楼上已经开好了会议包间。我们签订完合同，楼下安排了便饭。中午龚雪会从上戏赶回来。”
“龚雪同志是上戏的副教授，工作忙，还特意回来，太客气了！”叶冰如忙说。
“您叶姐大老远从北京来，我怎么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啊。”许愿笑道，又看向两位版权部的同志，“正好两位人民文学的同志也一块，尝尝我们上海本帮菜。”
叶冰如与两位同事交换了一下眼神，笑道：“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们先办正事，签订合同要紧。”
顶层一间私密性极好的会议包间里，厚重的窗帘拉开一半，窗外是波澜壮阔的黄浦江景，虽不及后世繁密，已初具峥嵘。红木长桌上，早已备好了热茶、咖啡和几碟精致茶点。
众人落座，没有过多寒暄，很快进入正题。版权部的小张从公文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文本，一式三份，条款清晰。首印五十万册，版税百分之十五，预付金……每一条都清晰列明。许愿接过合同，仔细审阅。叶冰如则在一旁补充说明社里的安排和后续宣传计划。
“条款没问题，叶姐，社里考虑得很周到。”许愿看完最后一页，抬头微笑，从西装内袋抽出自己的钢笔。
“那就好！”叶冰如显然松了口气，笑容更舒展了。
许愿在合同末页乙方签章处，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双方交换合同，再次签署。小张小心翼翼地将一份合同收好，另一份交给许愿，剩下一份社里存档。那一刻，历史性的合作落笔生根。
正事办完，气氛顿时轻松不少。茶过一巡，许愿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楼吧，龚雪应该快到了。”
餐厅包间早已准备妥当，环境优雅私密。几人刚落座，包间门被轻轻推开，龚雪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罩一件剪裁合体的咖啡色格纹西装外套，知性而温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略施脂粉，气质出众。 “抱歉，系里刚结束一个教研会，来晚了。”龚雪的声音柔和清澈。
宴席开场，精致的本帮菜肴陆续上桌：水晶虾仁、油爆河虾、红烧鮰鱼、蟹粉豆腐、草头圈子……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既体现了上海菜的精致细腻，又不失宴请的体面。许愿简单介绍了几道特色菜，招呼大家不要客气。
席间，话题自然围绕着《哈利波特》、出版业现状以及上海的文化氛围展开。叶冰如感慨道：“现在版权引进越来越规范了，像这次和许愿合作，社里也是看好全球畅销书的潜力，步子迈得大一些。”
许愿点头：“这是个好时代，读者需要更多的好作品。”
龚雪则微笑着分享了一些上戏教学的趣事，以及上海文化艺术界的动态，言谈举止恰到好处，既活跃了气氛，又不至于喧宾夺主。两位版权部的同志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插话，气氛融洽而热烈。
餐后，许愿亲自将叶冰如和两位工作人员送到酒店预留好的三间江景客房休息。“叶姐，你们先休息一下。晚上要是有什么安排，随时叫我或者前台。”
“太周到了，小许。这酒店真是……开眼界了。”叶冰如再次感叹。 “您好好休息。”
次日清晨，许愿同样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堂，亲自送叶冰如一行去机场。虎头奔再次驶上通往虹桥机场的道路。 “小许，《哈利波特》这事，社里可是寄予厚望啊。”叶冰如看着窗外，语气郑重。
“放心，叶姐。这本书的价值，会远超我们现在的预期。”许愿的目光沉稳而笃定，“它会像一颗种子。”
叶冰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相信许愿的作品，就像过去的作品一样。
抵达机场，办理好登机手续，直到送至安检口前。 “就送到这儿吧，小许。”叶冰如停下脚步，转身对许愿说，“这次来上海，招待得太好了。回去我们立刻推进后续流程。”
“应该的。叶姐，张同志，李同志，一路平安。” 挥手告别，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后方，许愿才缓缓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