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1996年1月5日，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总编室隔壁的读者服务热线办公室，早已乱成了一锅煮沸的粥。从清晨第一个电话铃声像冲锋号般炸响开始，四部电话就再也没歇过。两个年轻的女接线员脸上沁着细汗，嗓子已经带了嘶哑的哭腔：
“您好，人民文学出…是的，我们知道《哈利波特》…不不，暂时还没有中文版…好的好的，我们会记录您的需求，向领导反映…谢谢，谢谢支持！”
“喂？…又是问《哈利波特》？对不起同志，出版计划还在…喂？喂？”对方已经因为得不到肯定答复而失望地挂断。 另一个接线员几乎是在哀求：“大爷，您慢点说…《哈-利-波-特》，对，是这几个字…您孙子非要看？哎哟，我们尽快，尽快…”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像永不停歇的潮水，顽强地冲击着这间小小的办公室。
走廊上，发行科的小伙子们满头大汗地推着板车，上面堆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是刚从邮局拉回来的读者来信。麻袋口散开，雪片般的信件滑落出来，信封上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字迹，从工整的钢笔字到稚嫩的铅笔字，无一例外都指向那个神秘而诱人的名字——《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疯了！真是疯了！”发行科长老王擦着汗，对迎面走来的总编室秘书嚷嚷，“这已经是今天第三车了！邮局的老张说，全是给咱们的！问咱们是不是搞了什么有奖征文！”
总编会议室内，气氛同样凝重而亢奋。椭圆会议桌中间，摊放着几分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中国日报》头版转二版的大幅报道、《文艺报》文化版头条、《光明日报》国际文化动态专栏……醒目的标题冲击着每一位与会者的眼球：
《英伦魔法风暴席卷童书界，＜哈利波特＞引爆销售奇迹！》 《“波特现象”在美国持续升温，小巫师征服新大陆》 《神秘作家许愿再创奇迹，＜魔法石＞风靡欧美》
烟雾缭绕中，总编扶了扶眼镜，手指重重敲在报纸上：“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电话被打爆，信件堆成山！读者、书店、各级教委、甚至兄弟出版社都在问！这不是普通的热度，这是一场海啸！一场隔着太平洋吹过来的文化海啸！而掀起海啸的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是我们的人！是许愿！”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电话铃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李总编斩钉截铁，“第一，立刻以社里的名义，起草紧急报告，上报部里！说明情况的紧迫性和特殊性，请求特事特办，尽快批准引进出版！第二，确认许愿的授权范围！第三，”他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冰如，“叶编辑，你和许愿关系最熟，这条线，你来打通！务必尽快联系上他，摸清他的想法和条件！十万火急！”
散会后，叶冰如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窗外寒风呼啸，她却觉得心头一团火热。桌上摊着那几份报纸，许愿的名字和那个戴眼镜的小巫师形象反复出现。她拿起电话，又放下，深吸了几口气，才郑重地按下那串熟悉的电话的号码。听筒里传来长长的“嘟——”声，每一声都敲在她的心坎上。
几声之后，电话被接通了，传来许愿那熟悉而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喂？叶姐？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什么风竟然让你这大忙人主动给我打电话？”
听到这声音，叶冰如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一半，笑骂道：“臭小子！少跟我贫！你这次可是捅破天了你知道不？你那本《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已经在社里引起地震了！”
“哦？有这事？”许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又带着点了然的笑意，“美利坚那边是有点动静，没想到国内反应这么快？”
“何止是快！”叶冰如的声音陡然拔高，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社里的读者热线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停过！全是问你这本书的！接线员嗓子都哑了！发行科去邮局拉信，是用麻袋装的！好几麻袋！全国各地，男女老少，都在问人民文学什么时候出《哈利波特》！那场面……你小子真该自己来看看！”她喘了口气，语气变得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恳切，“你叶姐我，今天是厚着脸皮来跟你谈正事的。社里，部里，都高度重视。领导派我问问你，这本《哈利波特》的中文版，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听说…听说美国那边给了你十多万美金？”她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数字，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许愿轻松而坚定的笑声：“叶姐，你跟我还谈什么条件？这就是咱国家自己的书！我许愿写的书！人民文学要出，我无条件支持！版税什么的，你们看着给就行，哪怕象征性给一点，或者干脆不给，先让国内的孩子们看到书最重要！”
叶冰如愣住了，她预想了各种讨价还价的场面，唯独没料到是这样干脆利落、几乎毫无保留的支持。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声音都有些哽咽：“傻小子！说什么胡话！人民文学还能让你吃亏？部里领导也不会答应！这是代表国家水平的引进…不，是出版！版税必须给，还要给最高的！”她斩钉截铁地说，“咱们按国际惯例来，也按国内最高标准来！首印至少二十万册，版税…”她心一横，报出一个让当时任何国内作家都会震惊的数字，“百分之十五！你看怎么样？这事一会我和总编商量，你放心绝对没问题，到时候我通知你”
“叶姐，你这…”许愿似乎想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叶冰如不容置疑地打断他，“具体合同细节我让版权部的人尽快跟你对接。你现在可是咱们国宝级的作家了，不能亏待！你赶紧把相关资料准备一下。我这就去给总编汇报！
挂断电话，叶冰如的手心因为激动而微微出汗。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猛地拉开办公室门，几乎是小跑着冲向总编室，声音因为兴奋而异常响亮：“总编！通了！许愿答应了！条件没问题！版税按百分之十五，他完全同意！让我们尽快出！你同意吗？”
“同意”
消息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整个出版社。总编室立刻响起向部里汇报的紧急电话；版权部的开始准备合同，美编室开始紧急搜集《哈利波特》的封面设计资料；排版车间已经有人开始讨论用什么字体更适合那个魔法世界；发行科的老王已经开始掐着计算器，核算二十万册乃至更多需要多少纸张、多少油墨、多少辆卡车来运输……整个人民文学出版社，像一台瞬间被注入强大魔力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为迎接那个戴眼镜的小巫师而全速运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