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萦绕不去的细节,是亡魂深处一丝微弱至极的阳气。
林晚昭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仿佛能触碰到那名陌生宫女临终前残留的恐惧。
一遍,又一遍,她沉入那片死寂的黑暗,用听魂之力反复感知。
那绝望的魂魄印记中,除了彻骨的阴寒,始终有一缕与生俱来的、不该属于“阴年阴月阴日”命格的纯阳之气。
它就像黑夜中的星火,微弱,却不容错辨。
一个不是,或许是巧合。
但当她感知第二、第三个亡魂时,那同样的阳气烙印,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她魂海中炸响。
她们的生辰八字,全都被篡改了!
“周玄!”林晚昭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
周玄应声而入,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却锐利如刀,心头一紧。
“主子,有何发现?”
“立刻去内廷司,动用一切关系,调阅近三年来所有失踪、暴毙宫女的原始名录!我要她们入宫时登记的、未经任何人修改的生辰八字!”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周玄虽不明所以,但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周玄带着一本尘封的簿册匆匆返回,脸色铁青得可怕。
他将名册摊在林晚昭面前,指着其中几页,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主子,您看!这七名被记录为‘阴年’命格的宫女,在入宫的原始档案里,赫然写着‘丙午’、‘戊申’、‘庚寅’……她们,全都是阳年生的女子!”
林晚昭的目光扫过那一行行清秀的蝇头小楷,与她感知到的结果完全吻合。
“抓错人了?”周玄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随即又自己推翻了这个愚蠢的念头,怒火直冲头顶,“不!他们是故意的!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真正的‘阴年女子’是谁,却用这些无辜的阳年女子来顶替!这样一来,既能保住他们真正需要的‘药引’安全无虞,又能让这些枉死者死无对证,因为没人会去为一个‘命中注定’的祭品深究!”
好一招瞒天过海,好一招金蝉脱壳!
用无辜者的性命,筑起一道保护真正目标的血肉屏障。
一旁的沈知远听得遍体生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能在宫中如此大范围地替换宫女名录,还能绕过层层采买记录,将活生生的人当成药材一样‘采买’进来,炼丹之人必然身在宫中,而且地位极高,权柄滔天。”
林晚昭却缓缓摇了头,她提起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不一定是宫中人。”她顿了顿,笔锋一转,力透纸背,“——但,一定是能拿到‘内廷令’的人。”
内廷令,是宫中采办特殊物品的最高许可,能调动内廷最隐秘的资源,甚至能让活人从名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能拿到此令者,其身份已然超乎寻常。
她的目光落向桌角一个古朴的木盒,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里面装着早已用尽的“安魂膏”。
这香膏曾是她年幼时稳定听魂之力的唯一慰藉。
鬼使神差地,她将残盒翻了过来。
在木盒底部,一层薄薄的蜡封之下,竟刻着一排比米粒还小的编号——“乙巳三七”。
这个编号……林晚昭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迅速翻开周玄带回来的失踪宫女名录,目光如电,一页页扫过。
终于,她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页。
一名叫“红绡”的宫女条目下,赫然记录着她的入宫编号:乙巳三七。
站在一旁侍奉的宫女红绡,看到那个编号和自己的名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不是失踪的那个,但这个名字和编号,却像一道催命符,勾起了她最深的恐惧。
“她……她叫阿月,”红绡牙齿打着颤,声音破碎不堪,她再也站立不住,软倒在地,用颤抖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划着,“她是我同乡……我们……我们是一起入宫的……后来,她……她被全德公公带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全德!
那个在采买司一手遮天的老太监!
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联了起来。
林晚昭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敌人躲在暗处,手段狠辣,若只是被动追查,只会让他们有时间销毁更多证据。
她要设一个局,一个让鬼自己跳出来的局。
“名册局。”她轻声吐出三个字,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冷光。
她看向周玄,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你,立刻去仿制一份‘最新阴年女子名录’,纸张、墨色、格式,务必与内廷档案一模一样。关键在于,名册中要故意混入几位家世清白、备受宠爱的官眷之女,将她们的生辰八字改成阴年。然后,想办法让这个消息,通过李怀恩总管身边那个最爱嚼舌根的小太监,‘不经意’地泄露出去,务必让内廷上下都以为,这是下一批‘采买’的名单。”
周玄心领神会,这是要打草惊蛇,而且是打一条会牵动无数权贵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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