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之后第三日,惶恐如无形的瘟疫,在京城每一条街巷里疯狂滋生。
起初是窃窃私语,后来便成了振振有词的传说——“亡魂夜夜绕户低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夜不敢出。
这股风潮背后,一股暗流正试图搅乱浑水。
户部侍郎徐崇文虽已是阶下之囚,但其盘根错节的党羽并未束手待毙。
三名御史竟在朝会上联名上奏,言之凿凿地宣称“钟鸣乃地脉不宁,非**所致”,企图将这通天彻地的异象,归结为一场无从追责的风水灾异。
镜渊堂内,檀香袅袅。
林晚昭阖目静坐,指尖轻点桌面,仿佛在叩问着虚空中无形的脉络。
忽然,她纤长的睫毛微颤,一股尖锐而绝望的执念,如冰冷的钢针,跨越百里之遥,直刺入她的感知深处。
画面中,一个老仆模样的男子瘫倒在地,嘴角淌着黑血,身体剧烈抽搐。
有人正将一碗毒药的残渣收走,动作冷酷而利落。
老仆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他涣散的瞳孔却死死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盯住了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唯有那不甘的意念在魂魄消散前疯狂呐喊:“账……在……琴谱夹层……”
林晚昭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那股执念带来的刺痛犹在心口,她抓起桌上的狼毫,蘸饱了墨,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字迹锋利如刀:“徐崇文不是终点,是鱼饵。”
与此同时,皇城司内,沈知远正被堆积如山的户部卷宗淹没。
他双眼布满血丝,已是彻夜未眠。
终于,他从一沓发黄的调令记录中抬起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找到了,”他声音沙哑地对一旁的周玄说,“徐崇文案发前一个月,曾以‘疏通河道’为名,密令两名心腹调往南漕司,负责转运一批数目巨大的‘修河银两’。”
他将调令拍在桌上,断然道:“若真有账册,那两个心腹定然会第一时间将其销毁,绝不会留下任何凭证!”
林晚昭恰在此时步入,看了眼调令,又看了看沈知远写下的推断,只是轻轻摇头。
她接过周玄递来的笔,在沈知远的结论旁写道:“他们不会毁——他们会用,因为贪欲比恐惧更难控制。”
她抬眸,目光清冷而坚定:“周玄,伪造一份‘钟鸣预兆录’,就说‘七日之内,南漕将有三命含冤,钟必再响’。想办法,让这份预兆录‘不经意’地流入李怀恩总管最信任的小太监耳中。”
李怀恩是皇帝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他只信证据,但更怕错漏。
果然,不出两日,消息便传回,李怀恩已秘派缇骑暗查南漕司上下,几乎将码头的地砖都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他们警觉了。”沈知远有些懊恼。
“意料之中。”林晚昭却异常平静,“打草,是为了惊蛇。现在,蛇已经知道草丛外有人,它会躲得更深,也会更急于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去。”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的残片,正是断音匣的碎片。
她将残片贴于心口,闭上双眼。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力量顺着血脉催动,她主动引动了那份共鸣,将老仆临终前那道撕心裂肺的执念,如抽丝剥茧般凝成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线,缓缓注入了贴身侍女红绡手腕上佩戴的玉镯之中。
当夜,红绡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到一个面目模糊的老者,浑身是血,一遍遍地在她耳边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什么,可她就是听不清。
那老者只是焦急地指着一个方向,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块古朴的牌匾上。
红绡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襟。
她心神恍惚,颤抖着伸出指尖,无意识地在床边的茶水中蘸了蘸,在桌上划出了四个字——广陵琴社。
周玄的效率快得惊人。
天亮之前,关于广陵琴社的全部情报就摆在了林晚昭面前。
此社乃南漕司一带官眷贵胄附庸风雅的聚集地,而社中最负盛名的首席琴师,正是徐崇文的远房表弟,一个叫柳子昂的文弱书生。
“蛇的藏身之处,找到了。”林晚昭眸光微凛,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然成型。
三日后,一个面容落魄的举子,抱着一卷号称“失传已久”的古琴谱,出现在了广陵琴社门前,指名要见柳琴师。
此人正是稍作伪装的沈知远。
柳子昂起初不屑一顾,可见到琴谱后,眼神骤变。
他将沈知远奉为上宾,盛情款待,并以“钻研琴谱”为由,将琴谱留下。
那琴谱的夹层中,藏着一张以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空白符纸,无色无味,遇火则显。
又过了三日,风高月黑之夜。
柳子昂果然按捺不住,在书房内点燃了火盆。
他做贼心虚地将那卷“失传琴谱”投入火焰。
火苗舔舐着书页,就在琴谱即将化为灰烬的瞬间,夹层中的符纸“轰”地一声自燃起来,火光由橘红变为诡异的青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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