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晚昭猛地从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了中衣,贴在背上冰凉一片。
窗外无风,烛火却剧烈晃动,仿佛有谁在暗处窥视。
她指尖颤抖,抬手抚上心口——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迟迟无法松开。
她梦见了。
梦见七岁那夜,母亲躺在灵堂中央,面色青白,唇角还凝着未干的血迹。
她跪在尸身旁,小小的手死死攥着母亲冰冷的手,一声声唤“娘”,却换不回一丝回应。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笑意:
“你听见了?那就永远听下去。”
那声音不属于亡者,而是活人,是裴昭!
林晚昭呼吸一滞,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踉跄着扑向妆台。
那里供着一盏魂灯——母亲留下的遗物,能照见魂魄强弱。
她颤抖着点燃灯芯,火光映出她苍白的脸。
可那火焰……竟不是暖黄,而是灰黑色,如腐尸之气缠绕,隐隐翻涌着怨毒的波动。
她心头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魂力损耗,是被人入侵了梦境,种下了“梦魇之引”。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九音拄着拐杖缓步而入,枯瘦的手指搭上魂灯边缘,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逆梦引。”他声音沙哑,带着罕见的惊惧,“有人以你童年执念为饵,反向炼魂入梦。这术法阴毒至极,专攻听魂者心防。一旦失守,便会如你娘一般……被亡者哭声蚀尽神智,疯癫而终。”
林晚昭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早知裴昭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他竟敢直闯她的梦——那是她最痛的地方,是她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想让我疯。”她低声说,嗓音却冷得像冰,“像我娘一样,在无尽哭声里,听死人说话,直到分不清真假。”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知远推门而入,发丝微乱,显然是连夜赶来。
他一眼看见魂灯的异状,又见她满脸冷汗,眼中血丝密布,心头一紧,几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我在。”他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次,我陪你进梦。”
林晚昭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眉眼间,映出一片沉静如海的决意。
她忽然觉得,那压在心头的恐惧,竟裂开了一道缝隙。
陆九音盯着二人,良久,缓缓点头:“若要破‘逆梦引’,需双魂共感,神识相融。你们……必须一同入梦。”
沈知远毫不犹豫:“怎么做,你说。”
陆九音取出六盏魂灯,按阴阳两仪摆成双环,中央留出一方静地。
他点燃特制的安魂香,低声道:“以心引魂,以情锚神。入梦后,切记——莫被幻象牵走。你看见的,未必是真;你听见的,未必是实。唯有彼此的手,才是归途。”
林晚昭与沈知远并肩而立,十指交扣。
魂灯齐燃,光芒交织成网,将二人笼罩其中。
她闭上眼,轻声说:“带我回去。”
意识坠落,如沉深渊。
再睁眼时,已置身林府旧院。
雨夜,灵堂,白幡低垂。
七岁的林晚昭跪在棺前,瘦小的背影单薄如纸。
四周亡魂哀嚎,哭声如潮,层层叠叠,仿佛永无止境。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死人说话——母亲的魂魄在耳边呢喃:“昭儿,活下去……藏好你的耳朵……”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裴昭。
他穿着墨色长袍,面容模糊,声音却清晰得刺骨:“你娘死前,求我放过你……我说,让她听一辈子。”
沈知远怒吼一声,拔剑冲上:“住口!”
剑光如电,直斩裴昭咽喉。
可那幻影只是轻笑,袖袍一挥,空中骤然凝出一座铁笼,将沈知远死死困住。
他挣扎怒吼,却无法脱身。
林晚昭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看着幼年的自己,听着那无尽哭声,忽然笑了。
“这不是我的梦。”她喃喃道,“是我的痛。”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骨笛——母亲临终所赠,由听魂者代代相传。
她将笛尖点地,闭目低语:“娘,你说过,活下去。”
刹那间,笛音未起,心音先动。
那幼小的身影仿佛听见了什么,缓缓抬头,泪眼朦胧中,竟透出一丝坚毅。
梦境开始震颤。
裴昭幻影第一次露出惊疑:“你……做了什么?”
林晚昭睁开眼,目光如刀:“你用我的痛,来攻我的心。可你忘了——听魂者最不怕的,就是亡者哭。”
她抬手,将沈知远的神识拉向梦核深处。
两人十指紧扣,齐声诵出《安魂引》第一句。
笛音起,心音应。
魂灯在现实中的火焰,猛然由灰黑转为炽白!
(续)
灰烬升腾,如黑蝶乱舞,在空中扭曲成一张张痛苦的脸——那些被掩埋的、被毒杀的、被推入井底无声消逝的魂魄,此刻尽数浮现,嘶吼着同一句话:“还我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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