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石门之外,三声叩击如寒夜更鼓,久久回荡在众人耳中。
那幽绿火光被挡在门外,却仿佛有灵,久久不散,像是某种执念凝成的怨魂,不肯离去。
林晚昭站在石门前,指尖仍残留着徐文柏临死前的剧痛与恐惧。
她闭了闭眼,将那股悲怆压入心底。
不是怪物……是归来者。
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真相却如荆棘缠心,越接近,越刺骨。
归府后,她闭门三日,魂灯竟悄然复燃两盏——那是两个沉寂数年的亡魂,因她觉醒“逆溯亡痛”之能而重新与她共鸣。
第三夜,她终于梦见母亲。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旧居床头那只青瓷香炉上。
母亲的身影模糊如烟,只听见她一遍遍低语:“香……床头香炉……换过三次……”话音未落,香炉骤然炸裂,灰烬如黑蝶纷飞,每一片都映出一张痛苦的脸。
林晚昭惊醒,冷汗浸透中衣。
她立刻唤来红绡。
那哑婢双眼通红,却坚定地点头。
她是母亲陪嫁,亲眼见过那些香炉如何被悄然替换,也记得那股淡淡的、带着腐甜气息的异香。
天未亮,红绡便潜入林府旧居,从香炉底夹层取出残灰,藏于袖中带回。
沈知远已在院中等候,手中托着一盒显影药粉,是他在国子监秘阁翻遍古方才配出的验魂之物。
药粉洒落灰中,刹那间,灰烬泛起微蓝荧光。
沈知远眉头紧锁:“夜啼藤……冥蝉蜕……这两味,只载于宫中禁药《玄冥录》,民间不得私藏,更不得炼制。”
他抬眼看向林晚昭,声音低沉:“这不是寻常熏香,也不是毒药。这是‘压制异能’的方子——专为封杀听魂者而制。”
林晚昭指尖一颤。
母亲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这香,一点一点,抽走了听魂之力,断了与亡者沟通的桥梁,最终孤绝而终。
“谁会用这种香?”她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陆九音接过香灰,捻指轻嗅,脸色骤变:“反噬香……竟真是它!”
他声音发颤:“三十年前,太医院有个胡药师,痴迷通冥之术,为权贵炼‘通冥丹’,以活人精血为引,助其短暂听魂。可丹成之日,他自己却遭药性反噬,神志尽毁,被流放南疆,从此再无音讯。”
“而此香,正是他为压制丹毒所创——用听魂者的血为引,点燃香烬,可令同源异能者逐渐失聪于亡者之声,直至魂灯熄灭,沦为凡人。”
林晚昭缓缓攥紧掌心,指甲陷入皮肉。
原来如此。
裴昭想要听魂之力,便逼胡药师炼丹;丹成之后,又怕母亲觉醒能力威胁其权,便用她之血制香,日日焚于房中,无声无息,毁她天赋,夺她性命。
血换声,命抵命。
她盯着那捧残灰,一字一句:“他用我母的血炼药,又用毒香毁她性命。我不寻他,天理难容。”
她当即命备马车,要亲赴城南疯人寮。
沈知远拦在门前,声音冷静:“不可。胡药师已疯三十年,神志全失,你去无异于送死。何况裴昭既敢用此香,必知胡药师尚在人间,疯人寮极可能已布下陷阱。”
“那又如何?”林晚昭抬眸,眼中幽光微闪,“若他尚存一丝清明,听见这匣中音,便会醒来。”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乌木小匣——那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断音匣,内藏一段笛音,据说是她生平所奏《安魂引》的最后半阙,从未示人。
沈知远望着她眼中决绝,终是叹息一声,握紧佩刀:“我陪你去。”
疯人寮建于城南乱坟岗旁,终年瘴气弥漫,墙垣斑驳,铁门锈蚀。
数十名疯人蜷缩角落,或哭或笑,口中念着无人能懂的呓语。
在最深处的阴湿墙角,他们见到了胡药师。
他浑身涂满灰泥,发如枯草,指甲漆黑如墨,口中反复呢喃:“血换声,命抵命……魂不归,灯不燃……”
林晚昭缓缓走近,魂灯在袖中微亮。她抬手,灯光照在胡药师脸上。
那一瞬,他浑浊的眼珠猛地一颤。
她轻轻打开断音匣。
一缕极轻、极柔的笛音流淌而出,如风拂松林,如月下归魂。
胡药师猛然抬头,双眼骤然清明,死寂多年的脸上竟浮现出惊骇与狂喜,嘶吼一声:“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猛地扑来,枯瘦如柴的手直取断音匣。
沈知远一步跨前,刀鞘横挡,将他狠狠制倒在地。
可胡药师并不挣扎,只是仰面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三十年……三十年了!我终于等到她来问罪了!”
林晚昭未退,反而上前一步,跪坐在他面前,将那捧香灰轻轻置于他颤抖的掌心。
她凝视着他浑浊却骤然亮起的眼,声音冷如寒泉:
“这是你炼的香,对不对?”胡药师枯瘦的手掌死死攥着那捧香灰,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仿佛那灰烬不是尘埃,而是烧红的铁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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