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注,敲打着林府偏院的瓦檐,像无数细针扎在人心上。
林晚昭蜷在床角,指尖死死掐入掌心,指甲断裂,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梦里那一幕又来了——沈知远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她亲手刺入的刀,眼神却依旧清明,带着悲悯,一字一句叩击她的魂魄:“为何不信我?”
不是第一次了。
已是第七夜。
绿枝推门进来时,几乎踉跄跌倒。
她看见小姐的寝衣湿透,不知是汗还是泪,手腕上的铜铃碎成三片,散落在床头,像某种祭品的残骸。
她扑上去抱住林晚昭,声音发颤:“小姐!您醒醒!那香……不能再闻了!”
林晚昭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似有幽火跳动。
她抬起手,将那枚残铃碎片贴在耳后,闭目凝神。
外界风雨喧嚣,可她听见的,是另一重世界的声音——亡者低语、风中残念、还有……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心跳。
“他在叫我。”她喃喃道,声音沙哑如裂帛,“我没疯,是他还在……我能听见他。”
绿枝怔住。
这几日府中上下皆传小姐中了邪祟,夜夜惊叫,抓挠床帐,连孙老太医都摇头说:“此非病,乃神识将溃。若再这般下去,怕是要成疯癫。”
可此刻的林晚昭,眼中没有疯,只有冷。
她从枕下取出一方素帕——是沈知远留下的。
他曾为她挡下王氏栽赃的毒茶,衣袖沾了茶渍,临别时匆匆塞给她擦手。
她一直藏着,未洗,未动。
指尖划过帕角,血珠滴落。
她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将异能催至极限。
母亲说过,通灵者最怕心乱,但若心有所系,情念成锁,反能破虚妄、溯真音。
梦境再度降临。
血色荒原,刀光森然。
她又站在沈知远尸身旁,手握凶器。
可这一次,她没有尖叫,没有崩溃,而是缓缓抬头,望向这片幻境的天穹。
“这不是真的。”她低语,“你在骗我。”
话音落,天地震颤。
幻象如琉璃碎裂,裂缝之中,一丝真实穿透而来——
一间暗室,青烟袅袅,香炉中燃着黑色香料,烟雾扭曲如锁链,缠绕着无形的魂魄。
炉底,一个“王”字刻痕清晰可见。
墙角,一人端坐,手执火箸,缓缓拨动香灰。
那人面容阴鸷,正是王崇山。
而更深处,一缕微弱的心声,穿过千重幻影,直抵她耳畔:
“……西跨院……香有异……莫近……”
是沈知远!
他被困天牢,却仍以残存神识,向她示警!
林晚昭猛然睁眼,冷汗涔涔,唇角却扬起一抹近乎凌厉的笑。
“原来如此。”她低声,“他以‘噬魂引’炼我入梦,让我自戕心神。可他忘了——我能听见的,不只是死人。”
她缓缓起身,取下墙上仅存的一支银簪,却未插发,而是轻轻折断,将尖锐一端藏入袖中。
“绿枝。”
“奴婢在。”
“你去贺九那里传话。”她语调平静,却字字如刀,“就说——林晚昭神志将溃,不堪重负,今夜三更,欲赴城南别院,点火**,以谢‘天罚’。”
绿枝惊愕:“小姐!这太险了!”
“正因险,他才会信。”林晚昭望向窗外雨幕,眼神幽深如渊,“王崇山要的是我疯,要的是我亲手毁了自己。若我真去**,他岂能不来?他不来,怎知我是否真的崩溃?”
她顿了顿,声音冷如霜刃:“我要他亲眼看着我走向火堆——然后,看着我从火中走出来。”
绿枝咬牙点头,转身离去。
当夜三更,雨势未歇。
城南别院,东厢第三间。
王崇山负手立于窗前,手中火箸轻敲香炉边缘。
炉中“噬魂引”幽幽燃烧,甜香弥漫,连雨水都仿佛被染上腥气。
他嘴角微扬:“好侄女,你终于撑不住了。”
贺九悄然现身:“她心腹丫鬟来报,说她已动身,素衣未簪,神情恍惚,直奔此处。”
“呵。”王崇山冷笑,“她母亲当年也是这般,自以为通灵便可窥天机,结果呢?还不是死在自己听见的‘真相’里?”
他抬手,加大香量。
“今夜,我要她梦见自己杀了沈知远十遍百遍,直到她疯癫自戕,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院外忽有风动。
一道素白衣影,静静立于雨中。
林晚昭来了。
她未撑伞,未戴簪,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像一尊从地狱走出的灵女。
她缓缓抬头,望向东厢窗内那道身影,唇角微启,声音轻得像梦呓:
“你说我疯,可我知你在哪。”
王崇山瞳孔骤缩。
她不该来的。
她该在梦中挣扎,在幻境里自残。
她不该清醒,更不该……精准地找上门!
他猛地扑向香炉,欲灭火断引。
可就在这刹那,林晚昭抬起手,将那枚残铃碎片贴于心口,闭目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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