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如淬了冰的钢针,狠狠刺入林晚昭即将崩塌的意识深处。
刹那间,风雪倒灌,幻境轰然成型。
她看见了那个七岁的童子。
他就立在无垠的雪中,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烧得褴褛不堪,一张本该稚嫩的脸庞焦黑一片,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两簇不灭的鬼火。
他手中捧着一尊巴掌大的青铜小钟,钟身古朴,却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气。
童子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类似风箱破裂的声响。
他似乎早已被烈火焚毁了声带。
他举起小钟,用枯枝般的手指,在钟壁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铛……铛……铛……
三声空洞的钟鸣,不像是敲在青铜上,倒像是直接敲在了林晚昭的魂魄上。
随着钟声,他脚下的皑皑白雪竟无火自融,一行焦黑的字迹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的痛感:
“九灯燃,魂不散,归墟钟动,国将倾。”
林晚昭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童子……她认得!
林家族谱的秘闻卷中有载,百年前,大燕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太子,他寻访天下能工巧匠,于京都之南建立地宫,铸“归墟钟”,并以九盏“文魄灯”镇压国运。
而守护这九盏灯的,便是一个七岁的守灯童。
后来太子暴毙,燕王篡权,欲夺灯钥开启归墟钟,守灯童抵死不从,被活活焚死在地宫之中,魂魄也被强行锁进了伴生的钟脉里!
是他!
不等林晚昭细想,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幻。
童子和雪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地下宫殿。
地宫最底层,九盏巨大的青铜古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另外两盏则分列左右,如守卫一般。
灯中没有灯油,燃烧的竟是一团团挣扎扭曲的人形魂魄!
他们是……当朝九位重臣的魂!
而在九灯环绕的中央,一座高达九丈的青铜巨钟巍然矗立,钟身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篆字——归墟!
一个身着玄色王袍的男人正站在钟前,正是燕王!
他以匕首划破掌心,任由鲜血滴落在一个古老的阵盘之上。
血色咒文瞬间亮起,顺着地面的刻痕,如毒蛇般蔓延至九盏文魄灯的底座。
燕王的声音低沉而疯狂,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在地宫中回响:
“子时一到,借魂开脉,执印者死,执钟者生!”
“轰!”的一声,林晚昭的脑海彻底炸开。
什么家族主位之争,什么嫡庶之别,全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惊天骗局!
燕王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林家的权势,而是她!
是她这身传承了数百年,能与魂魄通感的“听魂血脉”!
他是要用九位重臣的魂魄为薪,以她的血脉为引,在子时敲响这口能颠覆国运的归墟钟!
届时,执掌玉玺的皇帝必将暴毙,而身为执钟者的燕王,将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君主!
“不……”
林晚昭猛然睁开双眼,从刺骨的寒冷中惊醒。
她躺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上,风雪正无情地扑打在她脸上。
必须回去!必须在子时之前,赶回京都,阻止归墟钟被敲响!
可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积雪深可及膝,道路早已被完全封死,马匹根本无法前行。
时间,来不及了!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近绝望之际,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的守碑哑仆,忽然有了动作。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用一双浑浊却无比坚定的眼睛看了林晚昭一眼。
随即,他默默地解下一直背在身后的半块祖坟石碑。
那石碑残片沉重无比,边缘却在常年背负下磨得光滑。
他从怀中掏出几根早已准备好的粗壮麻绳,将石碑牢牢捆在自己身后,然后,在林晚昭震惊的目光中,他猛地向前一扑,竟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引,伏在雪地之上!
他跪下了。那残破的石碑,竟成了一架简陋的雪橇。
他转过头,对着林晚昭,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林晚昭明白了。
他这是要用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作舟,用血肉碾开一条通路,载着她,爬回京都!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林晚昭的眼眶。
她没有哭,也来不及哭。
她猛地咬破舌尖,拔下头上唯一一根固发的木簪,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汩汩流出,她将手腕凑到那盏从祖坟中带出的、早已熄灭的古灯灯芯上。
“娘……”她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决绝的祈求,“您说过,林家的血,能燃魂火。现在,女儿走投无路,借您一缕火,走完这最后一条路!”
话音落下,那被鲜血浸透的灯芯,“噗”的一声,竟真的凭空燃起了一簇幽幽的火苗!
火光不大,却在瞬间暴涨,将方圆十丈的雪野照得亮如白昼!
风雪似乎都在这一刻为之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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