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林晚昭心头彻底绷断。
与九盏残灯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脉感应,就在这钟声的余韵里,湮灭成灰。
雪地里,一直如石雕般沉寂的守碑哑仆,竟有了动作。
他没有去看林晚昭,而是面向那座孤零零的祖坟石碑,以额触地,重重叩首。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都沉闷如鼓,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血迹。
三拜之后,他猛地抬起枯槁的右手,五指如爪,竟毫不犹豫地插向自己的心口!
没有兵刃,全凭血肉之躯,指甲撕裂了棉衣,嵌入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脸上却是一种近乎神圣的决绝。
噗嗤一声,一股暗红的心头血被他硬生生从胸膛里抠了出来。
他将那淋漓的鲜血,颤抖着,一滴滴地抹在祖坟石碑最底部的基石上。
鲜血触及石碑的刹那,整座雪谷的地脉都为之轻微一震!
一股肉眼可见的阴寒之气从碑底盘旋而上,在风雪中凝聚成一道苍老而虚幻的魂影。
那魂影身形佝偻,衣衫破旧,脸上布满了被岁月和怨恨侵蚀的沟壑,正是百年前为林家建造这“九骨封魂阵”的封桩匠!
他死于王氏的毒杀,一缕残魂竟被强行镇压在地脉之中,百年不得安宁。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处有一道狰狞的黑线,那是被毒哑的痕迹。
他的双眼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林晚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急切。
突然,他抬起那沾满哑仆心头血的魂指,在洁白的雪地上奋力划动起来。
一笔一划,都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不甘的执念。
三个血色大字,渐渐成形——契不灭。
林晚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契不灭!
电光石火间,所有线索在她脑中串联成线!
这“九骨封魂阵”的根本,并非那九根人骨桩,而是立阵之时,以林家先祖精血和封桩匠心血共同刻下的血契!
此阵本为守护林家血脉而设,王氏不知用了什么阴毒手段,毒杀了封桩匠,篡改了阵法,将守护扭曲为禁锢和吞噬。
但契约的根本烙印在地脉深处,它不灭!
只要有身负林家血脉的“听魂者”,以自身精血为引,重描原契,就能唤醒阵法最初的意志!
届时,阵法将视篡改者王氏一族、视如今的操控者林三叔为“外敌”,发动最原始、最凶猛的反噬!
“原来是这样……”林晚昭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然取代。
她没有片刻迟疑,从靴中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匕,对着自己的左腕,狠狠一划!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红雾。
她将流血的手腕按在雪地之上,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苍老亡魂划出的三个字旁,一笔一划,摹写下同样血迹淋漓的——“契不灭”!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雪谷中那九道即将消散的先祖残魂,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虽已无形,却有一缕跨越百年的执念在天地间回响,声音微弱却无比坚定:“护……脉……”
与此同时,林家祖祠。
沈知远脚下的青石地砖,再一次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数道裂缝从地砖中心蔓延开来,丝丝缕缕的青色烟气从缝隙中渗出,在半空中诡异地扭动、汇聚,最终,竟也拼凑成了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契不灭!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林晚昭那清冷而笃定的话语瞬间在耳边响起:“阵法有灵,认契不认人。”
他懂了!
林晚昭在雪谷那边,已经启动了阵法的本源契约!
而他这里,是阵法的核心枢纽!
必须里应外合!
沈知远目光如电,一把抓起供桌上那枚象征着林家权柄的家族印信。
他看也不看那吐血倒地的林三叔,径直走到祠堂中央那第三根石柱前,那里正是林晚昭所说的“第三桩心位”。
他毫不犹豫,以沉重的印信尖角为笔,蘸取了供桌前那滩尚未干涸的、林三叔吐出的污浊黑血,对着那冰冷的地砖,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刻划下去!
一笔,一横,一捺。
当最后一个笔画完成的刹那,整座祖祠地底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有一头沉睡百年的地龙悍然翻身!
那九根石柱下的阵眼深处,九根被黑油浸泡的人骨桩残骸,竟如同活物一般剧烈地扭曲、挣扎!
呼——!
原本冲天而起的黑油之火,毫无征兆地倒卷而回,化作九条凶猛的火龙,带着焚尽一切的怨毒,直扑阵眼中心的林三叔!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我设的阵!它怎么会反噬我!”林三叔发疯般地怒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看到自己心口处那团护体的紫光,正在一寸寸地龟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他身体内部,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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