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着林府,却压不住府内暗流涌动的诡秘气息。
徐文柏终究是被找到了,不是在他自己的卧房,也不是在任何一处他可能躲藏的地方,而是蜷缩在马厩最角落的草堆里,像一只被猎犬追得走投无路的耗子。
发现他的马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这位平日里衣冠楚楚、精明算计的大账房,此刻衣衫被草屑和泥土弄得皱巴巴,发髻散乱,脸上毫无血色。
他双目紧闭,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仔细去听,才能勉强分辨出几个字:“……鬼……鬼索命……别找我……”
消息像插了翅膀的乌鸦,瞬间飞遍了林府的每一个角落。
徐文柏疯了!
那个在地窖里撞见“鬼火”的徐账房,一夜未归,竟是被吓疯了!
林晚昭听到消息时,正在西院的小佛堂里为母亲上香。
她神色平静,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她知道,徐文柏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昨夜的恐惧击溃,现在,是她收网的时候了。
她不动声色地让贴身丫鬟小翠去厨房传话,只说西院要备些安神的汤药,顺便“不经意”地提起:“也不知徐账房这是怎么了,听闻昨夜有人看见,地窖里那块老吴当年不离身的铁牌自己动了,还闪着幽光……唉,都说老吴死得冤,这是要回来讨个公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仆役们本就对昨夜地窖之事心有余悸,如今徐文柏发疯,再加上这句“铁牌现世,冤魂索供”的传言,府里的气氛顿时变得阴森恐怖。
人们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没过半个时辰,连厨房的灶台上都用木炭潦草地写了一行字,又贴了张字条上去,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莫说徐账房”。
三个字,道尽了所有人的恐惧。
谁再提,谁就可能被那冤魂盯上!
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林晚昭,却安然端坐于西院那间不为人知的密室之内。
密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烛火在跳动,映照着她专注而清冷的侧脸。
她面前摊着一张雪白的宣纸,手中握着一支狼毫小楷,正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什么。
纸上,赫然是四个大字——《西院亡者供状》。
这是她连夜整理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来自于小蝉断断续续的亡者低语。
那声音微弱如风,却带着刻骨的怨恨,在林晚昭的脑海中,将三年前那桩被掩埋的血案,一幕幕重现。
——母亲林氏,无意间撞破王氏与徐文柏在假山后的苟且之事,惊怒交加,欲要禀告父亲。
——王氏假意赔罪,暗中却命徐文柏利用其账房之便,将母亲日常调养身体的温补药方,偷换成相生相克的慢性毒药。
附子,便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味。
——母亲身体日渐衰败,府中忠仆老吴心生疑窦,暗中调查,竟让他发现了被丢弃的鞋样,那是王氏与徐文柏私会时,不慎遗落的。
——老吴将鞋埋于地窖,并打造了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的铁牌压在上面,以作日后证据。
不想隔墙有耳,王氏得知此事,一不做二不休,设计将老吴灭口,伪装成失足坠井。
时间、地点、人物、动机……一条条,一桩桩,严丝合缝,构成了一张指向王氏和徐文柏的天罗地网。
她正要落下最后一笔,为这份供状画上句号,密室的门被极轻地推开一道缝隙。
林福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门后,他侧身闪了进来,动作快得像一只夜行的猫。
“二小姐。”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昭放下笔,目光落在他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上——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这是什么?”
林福没有多言,只是将小包递了过来,哑声道:“徐文柏昨夜回账房,像是要烧毁什么东西,被我偷偷截下来的……只剩下这些账页的残角了。”
林晚昭心中一动,迅速解开油布。
里面是几片被烧得焦黑卷曲的纸片,散发着一股呛人的烟火味。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在桌上拼凑起来,尽管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其中一片保存相对完好的残角,却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三年前的药材采买记录!
上面罗列着当归、黄芪等寻常药材,而在最末一行,赫然写着“附子,三钱”的字样。
这本不足为奇,真正让她指尖发颤的,是“附子”旁边,用朱砂笔写下的一个极小的批注——“王批”。
那是一个风格极为独特的“王”字,收笔处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卷曲,正是主母王氏批阅府中重要账目时,才会使用的私人印记!
这是铁证!是王氏亲自下令,绕过府医,私下采购剧毒附子的铁证!
林晚昭捏着那片残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抬起头,迎上林福复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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