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议事堂的风波犹在众人心头盘旋,西院那棵百年老槐,却在午后一声惊雷中应声而倒。
“轰——咔嚓!”
巨响震彻整个林府,仿佛天公也为方才的争执动了怒。
那棵早已半枯的老槐,被一道惨白的闪电从中劈开,焦黑的枯枝携着碎瓦颓然砸下,竟将西院的半堵院墙都压垮了。
尘土飞扬,家仆们惊叫着四散奔逃。
消息传到王氏耳中,她那张因议事不顺而紧绷的脸,此刻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几乎是立刻就带着人赶了过来,看着一片狼藉的西院,眼中没有半分惋惜,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嫌恶与决绝。
“晦气!真是晦气!”她捏着帕子,厌恶地挥了挥面前的烟尘,声音尖利地划破了混乱的空气,“这棵树早就半死不活,留着也是招惹煞气!来人,给我把它连根刨了,一寸不留,当柴烧了!”
一声令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工匠立刻抄起斧头和铁锹,叮叮当当开始砍伐。
林晚昭闻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她心头一沉,这棵老槐是母亲在世时亲手种下的,虽然后来母亲病故,西院被封,此树无人照料日渐枯萎,但在她心中,这树便是母亲留下的念想。
她快步上前,想说些什么,但王氏冰冷的眼神扫过来,那句“手下留情”便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斧起斧落,那棵承载着她童年记忆的槐树被一截截肢解。
很快,巨大的树干被拖走,只留下一个深坑和盘根错杂的树根。
工匠们挥舞着铁锹,奋力刨着树根周围的泥土。
“哐当!”一声闷响。
一个工匠的铁锹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他“咦”了一声,加重力道又挖了几下,扒开大片潮湿**的泥土后,他惊呼起来:“夫人,底下……底下好像埋着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片翻开的腐土上。
王氏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喝道:“什么东西?挖出来看看!”
工匠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用手刨开泥土,很快,一只残破的物件露出了轮廓。
当他将那东西完整地从泥里捧出来时,林晚昭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是一只绣鞋。
靛蓝色的缎面早已被泥土侵蚀得看不出原色,鞋头却依旧倔强地翘着,上面用金线暗绣的几朵梅花,虽已黯淡,却依然能辨认出精致的轮廓。
是母亲的鞋!是母亲生前最爱穿的那双梅花绣鞋!
林晚昭的脑中“嗡”地一声,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动。
她记得清清楚楚,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嘱咐:“晚昭……这双鞋……留于西土……魂归……有路……”
按照母亲的遗愿,这双鞋本该随着她的棺椁一同下葬,作为魂归故里的引路之物。
可它……它怎么会埋在这棵槐树底下?!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林晚昭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一步,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只鞋。
“别碰!”
一个冷硬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一只穿着皂靴的脚抢先一步,重重地踩在了那只绣鞋上。
是徐文柏!
林晚昭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
他身为林府的账房先生,此刻却像个主子般发号施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此等埋于地下的晦气之物,按照府里的规矩,当就地焚毁,免得污了府邸,冲撞了贵人。大小姐还是莫要沾染为好。”
他的话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徐先生!”林福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迟疑着上前,想要阻拦,“这……这毕竟是二夫人的遗物……”
“放肆!”王氏厉声喝止了他,眼神如刀子般刮过林福的脸,“一个下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徐先生说的对,规矩就是规矩!来人,上火盆,烧了!”
林福被吓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言。
很快,一个装满炭火的铜盆被端了上来。
徐文柏脚尖一挑,那只沾满泥土的残破绣鞋便被踢进了火盆之中。
“不——!”林晚昭凄厉地喊出声,却为时已晚。
干燥的鞋面一接触到炭火,瞬间便“呼”地一下腾起一团橙红色的火焰。
也就在火焰升腾的那一刻,一个虚无缥缈、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骤然在林晚昭的耳中炸响!
是母亲的声音!
“晚昭……我的晚昭……槐树下……我看见了……”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丝死寂的冰冷,却又真切得仿佛母亲就在她耳边低语。
“……她和账房先生……在柴房……药……我的药……”
林晚昭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她猛然抬起头,那双原本噙满悲痛的眸子,此刻迸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住了徐文柏——那个衣冠楚楚,此刻正冷漠地看着火焰的男人!
柴房……账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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