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契案的血腥气尚未从京城上空彻底散去,一桩新的诡事便如阴湿的藤蔓,悄然缠上了西市的繁华。
听魂司内,烛火摇曳,将林晚昭清冷的身影投在墙上,如一尊沉默的神只。
红绡快步入内,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急切:“司首,西市陈员外家又死人了。这是第三个。”
林晚昭的目光从一卷陈旧的案宗上移开,那双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最阴暗的角落。
“怎么死的?”
“还是老样子,夜里还好好的,清晨便发现人僵在床上,七窍流着黑血,状貌可怖。陈员外说……又是他那亡妻回来索命了。”红绡顿了顿,补充道,“如今整个西市都传遍了,说陈家大宅怨气冲天,生人勿近。城西道观的玄真子道长已经去设坛镇魂,还放出话来,说阴魂之事非凡人能解,请听魂司切勿插手,免得冲撞了鬼神,再添杀孽。”
“鬼神?”林晚昭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玄真子……有点意思。”
她纤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叩击,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的鼓点上。
“死的三个人,身份查过吗?”
“查了,”红绡立刻回答,“都是陈家的家生婢女,而且都在陈家长大,对陈家之事了如指掌。还有一事,属下觉得蹊跷,这三名婢女在死前一晚,都曾被陈员外亲自赏过一碗安神茶。”
安神茶。
林晚昭的指尖抚过袖中那枚微凉的归魂印,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真鬼索命,只会找害死自己的仇家,从不会精挑细选地杀人。只有假鬼,才需要专挑知情者来灭口。”
话音未落,沈知远一身玄甲,大步从门外走入,带来了另一条线索:“我查了那个玄真子,此人原名李四,曾是礼部的一名小吏,专管祭祀文书。前朝崔明礼倒台时受了牵连,被革职后才流落到道观,改名换姓。此人素无名气,可最近几日,却有数位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悄悄去道观与他密会。”
他将一份名单递上,林晚昭扫了一眼,眸光愈发冷冽。
名单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曾与崔明礼或是周秉文过从甚密。
“不仅如此,”沈知远沉声道,“陈员外已经放出话,准备将他在京郊的百亩良田和西市的三间铺面尽数捐给道观,用来修建一座‘镇魂殿’,供奉玄真子,永保陈家平安。”
“镇魂殿?”林晚昭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淬着冰,“他们不是要镇魂,是想造神。造一个能压过听魂司,压过朝廷法度的‘神’。只要百姓信了鬼,就不会再信官府的公道。”
她看向红绡,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找机会将他们喝剩的茶渣带出来。”
“是!”红绡领命而去。
是夜,镜渊堂内,万籁俱寂。
这里是听魂司的禁地,唯有司首能入。
林晚昭独坐于堂中那面巨大的铜镜前,镜面光滑如水,却映不出人影。
她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听魂针,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滴入镜面。
血珠如墨入水,迅速在镜中晕开,古老的镜面泛起层层涟漪。
“以前辈之魂,借我片刻清明。”她低声念诵着古老的咒文。
镜中光影变幻,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凝聚。
那人影身着前朝听魂司的官服,面容不清,唯有一双眼睛,饱含着无尽的沧桑与悲悯。
这是镜渊堂代代相传的秘术,以血为引,唤醒沉睡在铜镜中的前任听魂者残魂,借其经验与灵识,勘破迷雾。
林晚昭将红绡取回的茶渣样本置于镜前。
那亡魂的目光落在茶渣上,空洞的声音在堂内响起,带着一丝金属摩擦的质感:“此物……混有‘迷心散’。南疆奇花所制,无色无味,少量服用可安神,但若连续三日,便能引人心智错乱,产生幻觉,最终药毒淤积于内腑,血冲七窍而亡。死状……与厉鬼索命无异。”
“果然。”林晚-昭眸光一沉,眼底的寒意足以将空气冻结。
这不是什么亡妻索命,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人局,一环扣一环,目的就是为了将听魂司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次日一早,一个消息从听魂司传出,迅速响彻京城:听魂司司首林晚昭勘察陈府后,认为煞气过重,非人力可挡,为保全下属,宣布暂避三舍,三日之后再做计较。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玄真子更是得意忘形,当即宣布要连夜开坛作法,将那女鬼彻底打入九幽,以彰显自己的无上道法。
他大肆宣扬:“连听魂司都惧怕的阴煞,在我玄真子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那女鬼,已惧我神威,退避三舍了!”
京中百姓将信将疑,却也对听魂司生出了几分轻视。
林晚昭对此置若罔闻。
她只是将一片薄如蝉翼的陶片交给红绡,低声嘱咐了几句。
当夜,城西道观的法坛前人山人海,火光冲天。
玄真子身穿八卦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步罡踏斗,俨然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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