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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果（金）卢本巴希的风都是苦的。越野车刚驶进钴矿边缘的卡松戈难民营，轮胎就碾过一层泛着金属光泽的黑泥——那是被矿废水浸透的土壤，踩上去黏腻得像沥青，连野草都长不出半根。李伟推开车门，一股刺鼻的酸味扑面而来，远处的尾矿库像个巨大的黑泥潭，浑浊的水顺着沟壑流进难民营，孩子们正蹲在沟边，用破碗舀起带着油花的水。
“茶苗叶子全卷了。”沈亦舟扒着车斗帆布，声音发紧。他小心翼翼抱起一株茶苗，根系边缘已经泛出浅褐色，“钴矿废水渗进地下水了，咱们带的净化水只够人喝，浇不了这么多苗。”他从背包里掏出土壤检测仪，探针插进黑泥里，屏幕立刻跳出一串刺眼的红色数字——铅含量超标12倍，钴含量超标8倍。
周小雨的直播架刚支起来，镜头就被个瘦得皮包骨的男孩挡住了。男孩怀里抱着个开裂的塑料瓶，瓶里的水浑浊不堪，他仰着脖子要喝，被周小雨一把拦住。“不能喝！”她急得声音发颤，从包里掏出瓶矿泉水递过去，“这个干净，喝这个。”男孩却往后缩，警惕地盯着她的直播镜头，直到卡比拉走过来，用当地语言说了句什么，他才接过水，仰头灌了大半瓶。
“这是卡比拉的小儿子，叫卢卡。”沈亦舟解释道，“去年他姐姐脑膜炎，就是咱们寄的青霉素救的。”他指了指难民营的帐篷，“这里有两千多个难民，都是被非法矿主赶出来的，喝的水全靠下雨接，或者去几公里外的河沟挑，上个月就有三个孩子死于重金属中毒。”
直播信号刚稳定，弹幕就涌了进来。“土壤修复专家阿土报道！”Id后面跟着张实验室的照片，架子上摆满了装着红土的试管，“我捐的五吨土壤改良剂和十套重金属检测设备，上周从上海港发的，走的是中欧班列转非洲内陆铁路，结果在赞比亚边境被海关扣了——他们说‘疑似危险品’，要做成分检测，至少得等三天。”他发了张被扣物资的照片，蓝色的塑料桶上印着“春芽专用改良剂”，旁边站着穿制服的海关人员，“已经联系了卢本巴希的华人商会，他们正托人疏通关系，争取明天把物资弄出来。”
“三天？茶苗等不起啊！”“老茶客”团长的留言带着焦急，“刚才看李老师手里的茶苗，叶子都快蔫成干了，再等三天，估计全得烂在车里！阿土你快点，实在不行咱们凑钱交‘加急费’，不能让咱们的春芽栽在毒土里！”
“钱我来凑！”“海外华人商会阿明”的转账记录立刻刷屏，“刚转了10万美金到华人商会账户，专门用于疏通海关和短途运输。”他附了条留言，“我还联系了刚果（金）的中资矿业公司，他们有专业的防化设备和运输车队，等改良剂一放行，立刻派车送过来，全程武装护送，非法矿主不敢拦。”
“算我一个！”阿梅的头像跳了出来，这次没带委屈表情包，而是张打包车间的照片，“我捐的两吨‘春芽营养粥’，用的是高蛋白配方，专门给重金属中毒的孩子补身体。”照片里的粥桶堆得像小山，标签上写着“无盐无添加，适合儿童”，“已经和阿土的改良剂走一个批次，就是打包的时候太急，撒了点，不过不影响吃！”
“谁要吃你的‘撒漏粥’！”“老茶客”团长立刻打趣，“上次在苏丹，你捐的甜糕粘成块，还是李老师用茶水煮软了给孩子吃的，这次可别再翻车了！”
“这次绝对不会！”阿梅的不服气表情包刷了屏，“我特意请了儿童营养师把关，粥里加了茶粉，既能解毒又能开胃，比老茶客你泡的浓茶健康多了！”
两人正斗嘴，李伟突然喊了声：“有车过来了！”众人抬头望去，三辆涂着黑色油漆的皮卡车正朝难民营驶来，车斗里站着举着AK47的汉子，车身上印着个歪歪扭扭的“矿”字——是非法矿主的人。
卡比拉立刻挡在李伟身前，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这是矿主的保镖，他们不许任何人在矿场周围搞种植，说会‘影响矿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上次有个联合国志愿者来送药，被他们打断了腿。”
皮卡车在难民营前停下，领头的汉子跳下来，肚子上的肥肉随着动作晃悠，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他瞥了眼车斗里的茶苗，往地上吐了口痰：“卡比拉，你敢勾结外人抢老子的地盘？”他的枪口指向茶苗，“这些破草赶紧拉走，再敢在这里种树，老子把你们的帐篷全烧了！”
沈亦舟刚要摸工兵铲，被李伟拽住。他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封装好的苏丹春芽茶样，还有一份哈根森茶企的合作协议：“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是来种茶的。”他把协议递过去，“这是欧洲茶企的收购协议，种茶一年的收入，比你开小矿场三年还多。”他指了指难民营的孩子，“这些孩子喝了毒水活不长，等他们都死了，谁给你挖钴矿？”
汉子接过协议，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老子只认现钱。”他把协议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要么现在给我10万美金‘占地费’，要么把这些破苗拉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他身后的保镖立刻举枪，枪口对准了车斗里的茶苗。
就在这时，卢卡突然冲了过来，抱着汉子的腿咬了一口。汉子疼得大叫，抬脚就要踹，被卡比拉死死抱住：“他只是个孩子！”卢卡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块石头砸向皮卡车的玻璃，嘶吼着用当地语言喊着什么——沈亦舟翻译道：“他说，是你们的毒水害死了我的妹妹！”
汉子的动作顿住了。他盯着卢卡满是泥污的脸，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照片上是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和卢卡有几分像。“这是我女儿。”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去年喝了矿里的水，得了白血病，在南非治了半年，还是走了。”他把照片塞回口袋，枪口慢慢垂了下来，“我叫蒙博，这矿场是我用女儿的救命钱开的，我也不想害孩子，可我要养活跟着我的兄弟。”
“种茶能让你赚更多，还能积德。”李伟蹲下来，摸了摸卢卡的头，“我们的茶苗经过改良，根系能吸收土壤里的重金属，种上三年，这里的土就能恢复耕种。”他打开直播镜头，对准远处的尾矿库，“家人们，蒙博矿长的女儿也死于重金属中毒，他不是坏人，只是被生活逼得没了路。”
弹幕里立刻安静下来。过了几秒，“医疗器械商阿峰”的留言跳了出来：“我捐的一批儿童白血病检测试剂，和阿土的改良剂一起被扣在赞比亚了。”他发了张试剂包装的照片，“如果蒙博矿长信得过，等试剂到了，我免费给矿场的孩子做检测，早发现早治疗。”
“我也捐！”“老茶客”团长的留言跟着出现，“我联系了湘西的中医院，他们有治疗重金属中毒的偏方，用春芽茶配合中药熬汤，效果很好。我把药方和药材一起寄过来，免费给孩子们用。”
蒙博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把枪扔在地上：“我信你们。”他踢了踢身边的保镖，“把枪都收起来，帮他们卸茶苗。”他走到李伟身边，指着尾矿库的方向，“那里有片荒地，以前是我的矿场，现在废了，用来种茶刚好。我再派几个兄弟，帮你们守着，不让别的矿主来捣乱。”
转机来得突然，周小雨的眼眶都红了。她举着直播镜头，对准蒙博和卡比拉握在一起的手——蒙博的金链和卡比拉的木棍碰在一起，却格外和谐。“家人们，”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又一个‘弯刀战士’，变成种茶人了。”
当天下午，阿土的改良剂终于有了消息——华人商会疏通了海关，中资矿业公司的车队已经出发，预计第二天清晨就能到。李伟和沈亦舟决定先做“应急改良”，用带来的春芽茶梗和草木灰混合，铺在茶苗根部：“茶梗里的茶多酚能暂时吸附重金属，草木灰能调节土壤酸碱度，先让茶苗缓口气。”
沈亦舟蹲在地里，用树枝把混合好的茶梗和草木灰铺匀，动作仔细得像在绣花：“等阿土的改良剂到了，再深层翻土，把毒土和改良剂拌在一起，就能彻底解决问题。”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和治病一个道理，先急救，再根治，急不得。”
“晚上做‘春芽茶渣玉米饼’吧。”李伟突然开口，“卢本巴希的主食是玉米饼，咱们把泡过的茶渣混进去，既能增加营养，又能吸附肠胃里的重金属，适合孩子们吃。”他从背包里掏出玉米粉，“上次在埃塞俄比亚改良英吉拉，这次改良玉米饼，咱们快成‘非洲主食改造大师’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沈亦舟笑着递过水壶，“上次在苏丹做甜茶，你把盐当成糖加进去，差点把伊德里斯咸得跳起来，还是我救的场。”他往玉米粉里加温水，“水温不能太高，不然玉米粉会结块，就像改良土壤，剂量不能多，不然会烧苗，都得讲究个度。”
周小雨把直播镜头对准灶台，李伟正往玉米粉里加茶渣，茶渣的绿色混着玉米粉的黄色，格外好看。“家人们，李老师的‘邪修菜’时间到了！”她的声音透着兴奋，“这次的玉米饼加了春芽茶渣，既能解毒又好吃，比阿梅的营养粥还健康！”
“凭什么又说我的粥！”阿梅的视频连线突然弹进来，画面里她正盯着电脑屏幕，“我刚查了物流，我的营养粥和阿土的改良剂一起，明天早上就能到！”她举着个保温杯，“我煮了点样品，加了茶粉，又香又糯，比李老师的玉米饼好吃一百倍！”
“好不好吃，等明天粥到了比比就知道。”沈亦舟凑到镜头前，脸上沾着点玉米粉，“不过阿梅你可得保证，这次的粥别撒得只剩半桶，不然孩子们不够吃。”
“肯定不会！”阿梅急得脸都红了，“这次我用的是密封桶，专门加了防震泡沫，撒漏率绝对低于1%！”
玉米饼刚烤好，就被孩子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卢卡接过一块，吹了吹就往嘴里塞，烫得他直跺脚，却舍不得吐。卡比拉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这个味道好，比平时的玉米饼香多了，孩子们肯定爱吃。”他指着远处的帐篷，“有个老人，重金属中毒后吃不下东西，我拿一块给他试试。”
深夜，难民营的灯只剩几盏亮着。李伟和沈亦舟坐在灶台边，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噼啪响，蒙博突然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这是我女儿的头发。”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绺扎着红绳的黑发，“我想把她的头发和茶苗一起种下去，让她陪着这些茶苗长大。”
李伟点点头，接过布包。他走到一片刚整理好的土地前，用树枝挖了个小坑，把头发和一株茶苗一起放进去，再用混合着茶梗的土轻轻埋上。“她会看着这些茶苗长大，看着孩子们喝上干净的水。”他拍了拍蒙博的肩膀，“这比开矿有意义多了。”
蒙博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轻轻颤抖。远处的尾矿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灶台边的火光，却把茶苗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双双守护的手。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就听见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阿土的改良剂到了！中资矿业公司的车队浩浩荡荡驶进难民营，为首的卡车车身上印着“春芽同行”的字样，阿土探出头挥手，脸上沾着旅途的灰尘：“李老师，我们到了！”
改良剂被卸下来，蓝色的塑料桶堆成了小山。阿土戴着防护手套，往土壤里撒改良剂，动作熟练：“这种改良剂是生物降解的，不会污染环境，撒下去后翻土三十厘米，让改良剂和毒土充分混合，七天后就能种茶了。”他指了指检测设备，“这些设备能实时监测土壤重金属含量，确保茶苗安全。”
阿梅的营养粥也到了。密封桶打开，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粥里的茶粉泛着绿色，格外诱人。孩子们排着队领粥，卢卡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阿梅的视频连线里，看到这一幕，突然哭了：“我就知道，我的粥不会翻车。”
蒙博带着矿场的兄弟，和难民们一起翻土。他们的工作服上还沾着矿灰，却干得格外卖力。沈亦舟教他们使用改良剂，李伟则在一旁指导茶苗种植，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汗水滴进红土里，却滋润出了绿色的希望。
周小雨的直播镜头对准了刚种下的茶苗，茶苗的嫩叶在风中轻轻晃动，像在向远方招手。“家人们，”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刚果（金）的春芽，今天扎根了。”镜头拉远，改良剂的蓝色桶、营养粥的白色碗、茶苗的绿色叶，还有人们脸上的笑容，构成了一幅最美的画面。
就在这时，沈亦舟的卫星电话响了。是秦大山打来的，声音透着兴奋：“小沈，好消息！中非合作峰会的后续项目批下来了，‘春芽计划’被列为中非农业合作重点项目，国家会派农业专家过来，帮你们在非洲建茶苗培育基地！”他顿了顿，“还有，阿花和杜尔种的茶籽，发芽了，他们说要寄给你们，让湘西的茶苗，在非洲开遍花。”
沈亦舟把电话递给李伟，李伟听着秦大山的话，眼眶湿了。他望向远处的茶苗，阳光洒在嫩叶上，像镀了层金边。蒙博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刚泡的春芽茶，茶汤金黄，香气浓郁。“这杯茶，敬我的女儿。”他举起茶杯，“也敬你们，敬这些带来希望的茶苗。”
李伟举起茶杯，和蒙博、卡比拉、沈亦舟碰在一起。茶汤入喉，先是微苦，再是回甘，像极了他们在非洲的救援之路——虽充满艰险，却终能收获希望。
“下一站，南苏丹。”沈亦舟指着地图上的标注，眼里闪着光。
李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湘西、埃塞俄比亚、苏丹、刚果（金）的茶籽，每一粒都带着不同的土壤气息。“这些种子，”他说，“会在非洲的大地上，开出最美的花。”
风从钴矿滩上吹过，带着茶苗的清香，驱散了矿尘的苦涩。远处的尾矿库依旧泛着冷光，但近处的茶苗，却在红土上扎了根，发了芽，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障，挡住了污染，也挡住了战火，为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带来了新生。
周小雨的直播还在继续，镜头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种茶的队伍，他们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那是对生活的希望，对和平的期盼。春芽的故事，还在继续，在非洲的每一片土地上，都留下了绿色的足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