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就在楚玉那声“邪门的豆子”搅得晒谷场上众人心胆俱裂,绝望如浓墨般即将彻底吞噬所有人瞳孔的瞬间!
一声毫不客气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粗暴脆响,骤然撕碎了那份令人窒息的死寂!
来源,正是那座坚硬的青石屋!
那扇由厚重藤条和竹片编成、向来开合缓慢的内室门扇,此刻竟被一只穿着沾满灰白色泥浆和黑色油污高筒马靴的脚,从里面猛地踹开了!
力道之大,门扇“哐当”一声狠狠撞在两侧石墙上,竹条都震得嗡嗡作响!
靴子主人毫不介意裤脚蹭到的斑驳泥浆和深绿藤汁。
一个身量挺拔、肩背宽阔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内光影交错处。他穿着与周遭难民无二的粗麻布短褂长裤,肘部膝盖处打着深灰色耐磨布料的补丁。布料粗糙,却洗得泛白,浸着汗水干涸后的盐碱印子。一头半长的黑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汗湿的碎发倔强地贴在宽阔饱满的额角。眉毛是浓重的剑锋,此刻因眉峰紧蹙而压得极低。鼻梁高挺如凿刻,下颚线条紧绷,像是压抑着火山。
最惊人的是他的眼睛。
琥珀色的瞳仁在午后的强光下清晰得摄人心魄,里面没有丝毫面对仙门使者的惶恐,更没有因被当面斥为“妖邪”而有半分动摇。只有一种刀锋般冰冷沉静的审视,如同滚烫的熔岩在坚硬的岩石地壳下奔涌不休。
龙北琴。
他一步踏出石屋阴影,午后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他挺拔的身形上,灰尘在光线中飞舞,仿佛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糙却异常坚实的金边。
“亩产千斤,在你嘴里成了‘劣质凡谷’?”
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盖过了摇水机的咔哒声,如同沉重的铁块坠落在冻土上。
他说话时甚至没看宋清,琥珀色的瞳仁像锁定靶心般扫过晒谷场边脸色煞白、瘫软在地的老农,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壮年男人,扫过那个抱着女儿、眼神惊恐万状的母亲。最后,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不远处晒场边缘——那堆混杂着几颗特殊改良种(散发着楚玉所见的微光)、刚刚被众人慌乱中踩得一片狼藉的“高产三号”稻穗上!
剑眉下的眼神,骤然沉得可怕!他亲眼看着这些稻种在绝地里发芽,在难民们汗水的浇灌下抽穗!这不仅仅是粮食,这是几千人挣扎求活的命脉!
“百人无疫,水源永净,你说这是‘奇技淫巧’?!”
龙北琴猛地转身,骨节分明、指节带着薄茧的手直指离他最近的那个仍在“咔哒咔哒”顽强运转的净水器!又掠过远处营地尽头,那几根刚刚竖立起来、连接着粗大竹管、正汩汩流淌着清澈水流的支架(简易自来水)。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粗布短褂下贲张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那份磅礴的愤怒被强大意志力死死压缩在体内,只让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投枪!
“用这些粗笨家什,保住了一方水土平安,救活了百万饥民的贱命——”龙北琴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积蓄到极限的战鼓擂响!他终于猛地抬眼,琥珀色的瞳孔如同两道烧穿空气的熔岩利箭,轰然刺向高高在上、依旧如标枪般挺直脊背、面罩寒霜的宋清!
“在你口中,就成了‘歪门邪道’,成了‘妖邪惑乱’?!”
轰隆!
这声质问,像九天炸雷,砸在所有跪伏者的心坎上!如同一瓢滚沸的烈油浇在那正在熄灭的希望火苗之上!无数人猛地抬起了头!死死攥紧自己破烂的衣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些熟悉的物件——“铁摇把子”、清冽的自来水、被踩烂却依旧坚挺的稻穗——此刻都成了这位被仙人斥为“妖邪”的总使大人,最硬气、最有血性的盾牌!
“谁说不能称阵?!”一个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还在滴着热汗的工棚壮汉霍然直起上半身,脖颈青筋暴起,指着那净水器嘶吼,“俺老孙管它叫仙阵!它救命!它就是真仙阵!”吼声带着哭腔般的激动,那是发自肺腑的呐喊!
“我的麦娃没那神豆子熬的糊糊填肚子,早饿死在路边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紧紧搂着怀中的幼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脸上却第一次升腾起扞卫什么的激烈情绪。
“他娘的是谁在说风凉话?!有种滚下那泥地来!尝尝那脏水的味道!看看俺们娃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又有人咆哮起来,刚刚的恐惧被另一种更为滚烫的情绪取代——那是被人否定了生存依凭、侮辱了救命恩人之后爆发的、源自凡俗生命底层的怒血!
绝望的冰封湖面被凿开,沸腾的血气和激愤如同炽热的蒸汽轰然喷发,直冲天际!
“呼——”悬于九霄之上的玄天宝鉴内,萧洛璃一直保持微撑下颌的食指指尖,微不可察地轻轻挪开了一丝丝。那双深潭般古井无波的眸子,倒映着下方晒谷场骤然爆发的凡俗怒潮,眼波深处,仿佛被那柄从龙北琴眼中射出的熔岩之箭烫了一下,泛起一层极其细微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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