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那句不醉不归如同点燃干柴的烈火,瞬间让奉天殿的气氛从庄重恢弘转向了烈火烹油般的喧腾炽烈。御酒佳酿如同开了闸的河水,源源不断地注入殿中无数金樽玉盏。珍馐美味更是流水般呈上,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脊、鲜嫩欲滴的鲟龙鱼脍、香气四溢的佛跳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肉香与香料气息,混合着鼎沸的人声和越发激昂的乐声,织成一张令人沉醉的网。
常遇春早已抛开国公的矜持,一手拎着硕大的酒坛,一手抓着一条油亮的羊腿,大步流星地走到朱樉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秦王厚实的肩上:“小秦王!金山城头那一下子,够劲儿!像俺老常年轻时候!来来来,干了这坛!是爷们就别用那小盏!”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一个能装半斤酒的粗瓷海碗塞到朱樉手里,自己则抱起坛子,仰头就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胡须流下,打湿了崭新的国公袍也浑然不顾。
朱樉本就好酒,此刻被常遇春豪气所激,也是热血上涌,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大吼一声:“好!常叔叔,俺陪你!” 竟也抛开了玉杯,端起那大海碗,学着常遇春的样子,咕咚咕咚猛灌下去。辛辣的御酒如同火线般烧灼着喉咙,他却浑然不觉,一碗见底,抹了把嘴,将碗底亮给常遇春看,引来后者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狂笑:“有种!真他娘的有种!不愧是陛下的种!”
另一边,几位文臣如刘基、刘三吾、吴琳等,则显得含蓄许多。他们端着精致的官窑酒盏,围坐在一席,话题很快从庆功转向了皇帝刚刚颁布的辈分与取名之规。刘基捋着雪白的长须,眼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睿智光芒,低声道:“陛下赐吴王二十五字辈分,同心辅国居首,深意无穷啊。此乃定国安邦之根本,亦为后世子孙立下不易之圭臬。”
“诚意伯所言极是。” 刘三吾颔首,儒雅的脸上带着深沉的认同,“承德继宗英,绍圣兴邦泰,既是期许,亦是鞭策。吴王殿下掌神策、设医政、举格物,所行皆务实利国之事,正合绍圣兴邦之道。陛下期许其子孙承此德业,继为宗室英杰,可谓用心良苦。”
吴琳则更关注那五行轮转之序:“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天道循环,生生不息。陛下以此定名序,寓意我大明国祚亦当如此,绵延不绝,万世永昌。此规入《皇明祖训》,实乃高瞻远瞩,定鼎千秋之策。” 几位老臣相视点头,深以为然。
朱棣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并未像三哥朱樉那样纵情豪饮。他面前只摆着一盏清酒,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父皇那二十五字辈分,如同洪钟大吕,依旧在他心头震荡。“同心辅国政……” 他默念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御阶之下,大哥朱标正含笑与身旁的詹同说着什么,温润如玉,气度端凝。二哥朱栋则抱着襁褓中的朱同燨,侧耳听着徐妙云低语,偶尔展露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份沉稳与力量感,是他在战场上亲眼见证、深深折服的。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少年燕王胸中翻涌——是敬服,是认同,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自身定位的思考。他端起酒盏,浅浅抿了一口,辛辣中带着回甘,如同此刻心境。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朱栋,此刻却处于一种奇异的抽离状态。怀中幼子朱同燨的体温透过锦被传来,带着新生命特有的纯净与柔软,奇异地安抚着他穿越者灵魂深处那根时刻紧绷的弦。殿内喧嚣震天,酒气氤氲,眼前是常遇春拉着朱樉拼酒的豪迈,耳边是文臣们关于辈分深意的低语,父皇爽朗的笑声和马皇后慈爱的目光不时掠过……这一切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却又与他记忆深处那些冰冷的历史记载重叠、交错。
“同心辅国……承德继宗英……” 他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心中默念着这沉甸甸的二十五字。这不仅仅是名字的排序,更是一条清晰无比、直指未来的道路。朱元璋以他无与伦比的强势和深谋远虑,用这二十五字,为朱栋一脉,也为未来百年甚至更久的大明朝局,浇筑下了一块不可撼动的基石。辅佐太子,拱卫国本!这是责任,是枷锁,是护身符,更是他朱栋——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施展抱负的核心坐标。这比任何爵位、任何官职都更能定义他这一脉的未来。一丝明悟,如同拨云见日,在他心中升起,那份因穿越而带来的对历史洪流的隐隐忧虑,在这一刻被一种脚踏实地的使命感所取代。他轻轻晃动手臂,调整了一下怀抱的姿态,让朱同燨睡得更安稳些,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与坚定。
酒宴的气氛在常遇春的带动下达到了沸点。武将们大多放开了拘束,划拳行令,高声谈笑,分享着战场上的惊险与趣闻。文臣们虽相对克制,但脸上也都带着轻松的笑意,互相敬酒,谈论着新政与年景。连一向严肃的徐达,也被几位老兄弟围着,多喝了几杯,冷硬的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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