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夏长文率领的清账巡察使团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在地方官场炸开了锅。尤其是浙江、江西、湖广、山东等涉案深重的省份,原本因“空印”而维系着微妙平衡的官僚网络,顷刻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浙江,杭州府衙后堂。布政使张昶虽名为布政使,实则是胡惟庸遥控浙江的代理人。他脸色铁青,听着刚从驿站快马赶回的杭州知府王通禀报。
“大人,韩宜可那老匹夫,一到杭州,根本不去查看粥厂、抚慰流民!直接带着刑部、大理寺的人一头扎进了府库和户房!说是要核验赈灾钱粮原始支用凭证!下官……下官以账册浩繁、需时日整理为由想拖延,他竟当场发怒,斥责下官怠慢朝廷钦命!还搬出了太子殿下!”王通声音发颤,额角全是冷汗,“更……更要命的是,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什么,竟特意问起历年上报户部的钱粮文册,若遇户部驳回需勘合更改,往返用印需耗时多久?地方上可有……可有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张昶猛地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放屁!这是冲着空印来的!韩宜可这老东西,定是得了东宫的授意!”他焦躁地在堂内踱步,“胡相那边怎么说?涂节大人可有指示?”
“涂节大人密信刚到,”王通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递上,“只八个字:断尾求生,毁尸灭迹!”
张昶展开密信,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和冰冷的八个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明白,自己和手下的许多人,都成了那要被断掉的尾。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狠厉,咬牙道:“传令下去!今夜子时,所有经手过空白文册的户房书吏、仓大使、押运官……一个不留!做得像意外!失火、落水、急症暴毙!还有……”他压低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府库丙字仓,存放历年原始底档的那个暗库,给我烧了!烧得干干净净!就说……就说天干物燥,走水了!所有责任,推给看守不力的库丁!”
“是!下官这就去办!”王通领命,匆匆离去。
然而,张昶和王通不知道的是,就在杭州府衙对面的茶楼雅间内,两名身着便服目光锐利的男子,正透过窗户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府衙后门进出的每一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鹗羽卫隼眼千户所派驻杭州的得力干将攸本石。他身边,则是一名来自神策提举司、精于追踪和爆破的好手。
攸本石对着身边人低语:“山隼回报,王通刚从府衙出来,神色慌张去了城南兵马司。张昶府邸后门,有数名生面孔携带引火之物进入。丙字库方向,有异常人员调动。看来,他们要动手了。”
神策提举司那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想毁尸灭迹?没那么容易。通知海鹞,丙字库暗库里的东西,半个时辰前已由密道转移。让他们烧!烧个空仓库,替咱们省了清理的功夫!至于那些要被断尾的人……”他眼中寒光一闪,“鹰隼的人已布下天罗地网,正好抓几个活口,撬开他们的嘴!”
当夜,杭州城看似平静,暗地里却杀机四伏。城南兵马司副指挥使带着几名心腹兵丁,杀气腾腾地扑向几个低级书吏的住所,准备制造意外。然而,刚靠近目标院落,黑暗中骤然射出数支弩箭!精准狠辣,瞬间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刀光闪烁,动作迅捷如电,正是鹗羽卫鹰隼千户所的精锐!一场短促而血腥的遭遇战在狭窄的巷弄中爆发,兵丁们哪里是这些天子亲卫精锐的对手,顷刻间被砍瓜切菜般制服,副指挥使更是被当场生擒,嘴里塞上了破布。
与此同时,杭州府库方向果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知府王通带着衙役匆忙赶到,指挥救火,脸上还带着一丝计划得逞的狰狞。然而,当大火被扑灭,王通带着人冲进丙字库,看到的却并非预想中化为灰烬的账册,而是一个空空如也、地面甚至没有多少燃烧痕迹的仓库!只有角落里一堆故意点燃的杂物还在冒着青烟。
王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如同见了鬼一般,血色尽褪:“怎……怎么可能?!账册呢?!”
“王大人是在找这个吗?”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王通悚然回头,只见火光映照下,督察院左佥都御史韩宜可不知何时已带着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以及一队全副武装的京营士兵,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身后!韩宜可手中,赫然捧着几本厚厚封面被熏得有些发黑的账册!正是丙字库暗库中本该被烧掉的核心原始底档!
“你……你……”王通指着韩宜可,浑身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宜可目光如电,厉声喝道:“杭州知府王通!你勾结布政使张昶,为掩盖空印贪墨之罪,竟敢纵火焚烧府库,意图毁灭罪证,更丧心病狂,指使兵马司谋杀朝廷吏员!来人!给我拿下!”
“拿下!”京营士兵如狼似虎般扑上,瞬间将瘫软在地的王通及其心腹衙役捆成了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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