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元年,三月。
春风携着大运河的湿润水汽,悄然浸润了应天城的每一寸肌理。
秦淮河畔垂柳新绿,紫金山麓杜鹃吐艳,这座沐浴在乾元新政曙光中的帝都,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律动。
然而,比春意更为炽热的,是弥漫在宫阙坊间、关乎国本承续的联姻喜讯。
皇太子朱雄英、吴王世子朱同燨、江宁王朱同燧,三位天潢贵胄将于此季相继迎娶勋贵之女,这不仅是朱氏皇族的盛事,更是皇帝朱标与吴王朱栋巩固新政基石、编织未来朝局经纬的战略落子。
三月初八,晨光熹微,承天门外已是一片庄严肃穆。
鎏金铜钉的朱红宫门缓缓开启,卤簿仪仗森然陈列,旗幡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斧钺在晨曦下闪着冷冽寒光。
皇太子朱雄英的纳采问名正使、文华殿大学士吴琳,与副使、礼部尚书任昂,身着绛紫色绣孔雀补子朝服,手持代表皇权的节旄,步履沉稳地走向等候的礼车。
礼官高擎装有活雁的朱漆木笼——这“奠雁”古礼,取自礼记昏义,象征夫妇忠贞不渝,阴阳和顺。
紧随其后的,是内侍们抬着的玄纁束帛、双璧、黄金百两及御酒十坛,队伍逶迤如龙,向着魏国公府迤逦而行。
几乎同一时刻,吴王府的端礼门前,亦是钟鼓齐鸣。
世子朱同燨的纳采使团正辞别吴王朱栋与王妃徐妙云。
正使、神策军副总兵常森,一身笔挺的深蓝色神策军中将礼服,领章上二颗将星熠熠生辉,肩章金线绣制的狮首不怒自威;副使、湘王朱柏则穿着亲王常服,气度雍容。
他们的仪仗比较不同,护礼的神策军士兵盔明甲亮,步伐铿锵。聘礼中,除规制内的雁、帛、玉、金外,那对以百炼精金、由格物工技司大匠亲手捶揲雕琢的踏火朱雀雕像,尤为引人注目。
朱雀羽翼舒张,昂首向天,其形态与吴王主帅大纛上的徽记如出一辙,暗喻着朱同燨作为吴王继承人的身份与荣耀。
另一匣开启少许的龙脑香,异香扑鼻,乃倭国王室贡品中的极品,价值堪比等重黄金,无声彰显着吴王府掌控海贸、富甲天下的实力。
江宁王朱同燧的使团规模稍逊,却别具一格。
正使、天策参将府参将方靖,少将军衔,虽年轻却已有凛然之威;副使、礼部右侍郎李原名,则是一派儒雅风范。
他们的礼单显然经过精心考量,除了常规聘仪,特意加入了来自云南的极品三七、天麻、茯苓等药材,以及一套五十二卷由周王和帝国大学医学院共同编撰的本草纲目首批印刷校勘本,还有数盒未经雕琢却色彩斑斓的翡翠原石。
这份聘礼,既体现了对沐家镇守西南、熟知药理的尊重,也透露出对沐安澜可能兼具的文化素养与灵秀气质的期待。
三支队伍如同三条彩锦,在应天城的经纬街道上铺陈开来。
御道两侧,万民跪迎,欢呼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空气中混合着檀香、彩绸的染料气味以及远处坊市飘来的糕点甜香,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喜庆。
礼乐官指挥着庞大的乐队,埙篪琴瑟奏出诗经关雎的典雅曲调,与锣鼓铙钹的欢快节奏交织,谱写了一曲盛世婚典的宏大开篇。
魏国公府邸,中门洞开,香案高设。
徐辉祖率领族中子弟,皆着正式礼服,于大门外跪迎天使。
吴琳展开明黄绶绸诏书,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皇太子雄英,温文睿智,器宇恢弘。闻尔魏国公世子徐辉祖长女怀瑾,毓秀名门,秉性端静,容德俱佳。兹遵古礼,特遣使持节,行纳采问名之礼,永结同心之好。”
徐辉祖深深叩首,双手过顶,恭敬接过诏书,声音沉稳:“臣,魏国公世子徐辉祖,谨率阖族,叩谢天恩!小女怀瑾,粗通文墨,略识礼义,蒙陛下不弃,太子殿下垂青,实乃徐氏满门之殊荣!”
随即,他奉上以泥金誊写、装帧精美的“答表”,详述女儿姓名、生辰八字、籍贯以及曾祖、祖父、父兄三代名讳、官爵。府邸深处,绣楼之内,徐怀瑾在宫中派来的女官指导下,身着青质翟衣(准太子妃礼服),手持绣牡丹团扇掩面,向着皇宫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
虽容颜不显,但其行礼时如尺丈量般的精准幅度,挺直如竹的背脊,以及袖口微露的、稳定无比的纤纤玉指,无不昭示着其深受严格宫廷训练,堪当国母之重的端雅风范与内在定力。
梁国公府(蓝玉在京府邸)的气氛则更为炽热豪迈。
常森与蓝春本就是表兄关系,相见不必过于拘泥官样文章。
常森用力拍了拍蓝春的肩膀,朗声笑道:“蓝表哥!吴王殿下与世子对令嫒霜晴小姐的英飒之气甚为欣赏!这对朱雀,乃殿下亲自绘图设计,寓意蓝家军功如烈火烹油,愿与世子妃未来前程,似这神鸟般翱翔九天!”
蓝春虎目含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紧握常森的手臂:“表弟!吴王殿下厚爱,世子青睐,我蓝家……我蓝家必誓死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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