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的这个清晨,注定无法平静。宵禁虽然解除,但街面上的气氛却比战时还要紧张。一队队盔明甲亮的京营士兵和身着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增加了巡逻的频次和密度,盘查着过往的行人车马,尤其是出入城门的队伍,检查得格外严格。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形肃杀之气,如同一层厚重的阴霾,沉甸甸地笼罩在这座帝国的都城之上。这股气息并非来自于可见的狂风暴雨,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紧张,仿佛整个城市都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所压迫。
寻常百姓们虽然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他们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街道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都变得异常安静,人们面色凝重,匆匆忙忙地赶路,尽量避免与他人对视,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孩子们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嬉笑玩耍,而是紧紧地依偎在父母身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商人们早早地关上了店铺的大门,街头巷尾的小贩们也都收拾起摊位,匆匆离去。整个城市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与活力,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压抑。
病房外,经过一夜的煎熬,马皇后和两位王妃的体力都已接近极限,被朱标和宫人强行劝到隔壁房间稍事休息。朱元璋则坚持守在外间,如同一尊守护幼崽的年老雄狮,虽然疲惫,但目光依旧锐利,不时看向病房紧闭的门,听着里面顾清源和周济民等人低声的交流和偶尔传出的器械轻响。
朱标轻声走进来,对朱元璋低声禀报了昨夜审讯的初步结果和北平方向的线索。
朱元璋听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北平?!又是北平!老五他……”
“父皇息怒。”朱标冷静地打断,“目前仅是线索指向,并无实证显示与五弟直接相关。儿臣已命毛骧和李炎秘密详查,切忌打草惊蛇。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欲挑起我皇室纷争。”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太子说得有理,作为皇帝,他不能仅凭线索就怀疑镇守边关、手握重兵的儿子,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刻。
“查!给咱狠狠地查!但要隐秘!”朱元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若真是老五……咱绝不轻饶!若不是……咱也要知道,是谁敢如此陷害皇子,其心可诛!”
“儿臣明白。”朱标点头,“当务之急,是二弟的伤势。此外,儿臣以为,应立即密召三弟、四弟、五弟、六弟即刻入京。” 朱元璋目光一凝:“召他们入京?为何?”
朱标沉声道:“父皇,二弟遇刺,消息绝难长久隐瞒。诸弟镇守四方,手握兵权,一旦听闻此事,难免心生疑虑、猜测,甚至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不如由朝廷主动下旨,以‘陛下忧思成疾,念及亲情’或‘宗室大议’为由,秘召他们速速回京。一则可安其心,显示朝廷信任,骨肉情深;二则,若……若真与某位弟弟有关,将其置于京城,也便于掌控调查;三则,诸位兄弟齐聚,亦可向外展示我朱明皇室团结一心,震慑宵小!”
朱元璋闻言,仔细思索片刻,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标儿,你思虑周全,此策甚好!就依你所言!立刻拟旨,以咱思念儿子为由,八百里加急,密召秦王、晋王、燕王、周王即刻入京!不得延误!”
“是!”朱标立刻领命,心中稍安。将兄弟们召回来,既能稳住局面,也能在必要时……当面理清某些事情。
这是他作为太子和兄长,目前能做出的最稳妥的安排。 旨意立刻由中书舍人拟定,用了皇帝最紧急的印信,由大内最可靠的侍卫分批携带,快马加鞭送往西安、太原、北平、开封四地。 接下来的两天,是在极度焦灼的等待中度过的。
朱栋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复的高烧和偶尔的抽搐让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半空。顾清源和周济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候,用药、施针、观察,耗尽心神。幸运的是,在最好的医疗资源和顾清源超凡医术的支撑下,朱栋的生命体征总算一点点地稳定下来,虽然依旧昏迷,但最危险的关头似乎正在慢慢渡过。
应天城内,鹗羽卫和锦衣卫的暗中调查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城西杨柳巷被严密布控,果然发现了几个行踪诡秘的人物,顺藤摸瓜,竟然牵出了一个隐藏极深、与南方士绅、北方豪强甚至一些失势勋贵都有牵连的秘密网络。毛骧和李炎遵照太子指示,并未立刻进行大规模抓捕,而是放长线钓大鱼,试图找出更上层的“老爷”。
而对北平方向的秘密调查也在同步进行,燕王府上下似乎并无异动,朱棣本人对此也毫无察觉,这暂时让朱标稍稍松了口气,但并未完全解除怀疑。
第十天下午,第一位藩王——周王朱橚,率先赶回了应天。他封地开封距离最近,接到旨意后几乎是日夜兼程,一路跑死了好几匹马。
朱橚直接奔入医学院,他甚至来不及换下满是尘土的藩王常服,脸上写满了惊惶、担忧和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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