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秦川的风,带着一股黄土高原特有的粗犷和干燥,刮过西京郊外一片戒备森严的厂区。
这里就是303研究所,华夏航空发动机的心脏,也是所有华夏军迷心中最痛的伤疤。
一架其貌不扬的运-7运输机稳稳降落。
许燃背着双肩包走下舷梯。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位头发花白,腰杆却挺得像一杆标枪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蓝色工装,脚上一双解放鞋,手上布满了机油也洗不掉的黑色纹路。
可他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场。
“你就是许燃同志?”老人伸出手,手掌粗糙有力,声音洪亮如钟。
“我是。”许燃与他握手,平静地回答。
“我叫高志强,303所的总工程师。”高志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
略显浑浊的眼睛,却像老鹰审小鸡一样,毫不客气地将许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罗老在电话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倒要看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开场白半点不客气,充满了老军工人的直来直去。
许燃没接话,只是推了推眼镜。
他不是来耍嘴皮子的。
“走吧,”高志强摆摆手,“别耽误工夫,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心病’。”
没有欢迎会,没有客套话,一行人直接钻进一辆半旧的通勤车,在巨大的厂区里穿行。
最终,汽车停在了一栋标着“总装车间”的巨大厂房前。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金属、切削液和高温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淹没了外界的一切。
车间里,十几台庞大的涡扇-9“秦岭”发动机,被开膛破肚,静静地躺在巨大的装配架上。
工人们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蚂蚁,在这些巨兽的体内钻进钻出,每一道工序都透着小心翼翼的压抑。
“这就是‘秦岭’。”
高志强的声音在嘈杂中异常清晰,他指着一台刚刚完成组装的发动机,眼神复杂。
“四十年前,我们花了天大的代价,弄回来了英国人的‘斯贝’。
拆了又装,装了又拆,连每一颗螺丝钉都给它仿出来了。
可仿出来的,终究是仿出来的。”
他领着许燃,走到一台发动机的尾喷口,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金属外壳。
“形似,神不似啊!”
高志强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英雄迟暮的悲凉。
“推力,比原版低了百分之八;
寿命,更是只有人家的一半!
油耗、可靠性,没一样能比得上!”
“就因为这颗不争气的心脏,我们的‘飞豹’,歼轰-7,常年出勤率上不去!
网上那些小兔崽子,骂它是‘机场守护者’,甚至叫它‘寡妇制造机’!
我听着,心里像刀割一样!”
老人的眼眶,瞬间红了。
憋屈,不甘,恨铁不成钢的痛苦,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许燃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穿过复杂的管线,落在了发动机最核心的位置:那圈环形的高压涡轮。
高志强仿佛知道他在看什么,领着他走到一个零件展示台前。
台子上,用红色的绒布托着一枚巴掌大小,造型精美如艺术品的金属叶片。
高压涡轮叶片!
发动机的心脏里,最要命的那柄刀锋!
“就是它。”高志强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们用上了最好的高温合金,用上了罗老他们搞出来的最先进的加工工艺……
可这该死的‘重熔层’,怎么都甩不掉!”
他指着叶片根部,那里的金属色泽明显比其他地方更暗淡一些,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民航客机,追求的是稳定,转速相对平稳。
可我们这是战斗机!飞行员一推杆,发动机转速要在几秒内从怠速飙到最大!
瞬间的温度和压力变化,对叶片的冲击是几何倍数的!”
“这层脆弱的玩意儿,就像骨头上的裂纹!
平时看不出来,一到关键时刻,它就给你掉链子!
叶片断裂,打坏整个发动机,机毁人亡!”
“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只能牺牲性能,把发动机的最高推力往下调;
牺牲寿命,把大修间隔时间缩短到离谱的程度!”
“你说,窝囊不窝囊!”
……
下午,303所的顶层会议室。
气氛比总装车间里的空气还要凝重。
长条会议桌两侧,坐了二十多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每个都是国内航空发动机领域的泰山北斗。
此刻,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投影幕布上。
幕布上,是许燃那篇《高速旋转介电液冲排耦合加工工艺理论方案》的PPT。
许燃平静地讲解完毕,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半晌,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十分儒雅的副总工程师,慢悠悠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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