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细密的雪粉还未完全覆盖紫禁城的琉璃金顶,一场旨在温暖帝国最基层筋骨、同时也在朝堂掀起寒潮的变革,已随着皇帝斩钉截铁的旨意,隆隆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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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御门听政:定策“三包”与“暖服”
朔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大和殿前的丹墀玉阶上。参加御门听政的文武百官,虽裹着厚厚的冬朝服,仍觉寒气刺骨。然而,比天气更让他们心头一凛的,是皇帝今日议的主题。
议题由新任工部尚书(原尚书因在水泥推广初期不力被黜)呈上,是一份沉甸甸的《直隶永定河修防并各直省岁修、大工役夫现状条陈》。条陈用冰冷的数字,勾勒出帝国基石下的森寒:各地征发民夫,惯例只计工日,口粮自带或极粗劣,住处多为临时窝棚甚至露宿,衣不蔽体者常见,冻饿伤病致残、致死者,每岁不下数千。工程延期、质量粗劣、民怨暗积,此为痼疾。
朝臣们听着,神色各异。多数人觉得理所当然——“役夫役夫,服役之夫,朝廷用其力,难道还要当少爷养着?”少数有识之士虽觉不妥,却也难改百年积习。
龙椅上的雍正,面色随着宣读越来越沉。待读完,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诸卿今日觉着,身上官服暖否?府中炭火足否?”
众臣一愣,不明所以,只得纷纷答“蒙皇上恩典,甚是温暖”。
“尔等温暖便好。”雍正声音陡转肃杀,“那尔等可知,此刻永定河冰水里清淤的役夫,身上穿的是什么?夜里睡在何处?一日吃几餐,餐中可有半点油腥?!”
一连串诘问,如同冰锥砸在寂静的朝堂上。几个管过河工的官员额头开始冒汗。
“朝廷兴大工,筑河防,修道路,建城池,为的是江山永固,民生安宁。然驱使百姓如牛马,不顾其生死冷暖,此乃竭泽而渔,自毁根基!”雍正站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殿内昏暗光线下流动着威严的光,“民力亦是国力,民体不存,国力何附?从即日起,凡朝廷征调之正役(非罪役),无论河工、城防、官道、乃至海外基础营建,章程须改!”
他逐字宣布,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响:
“一、包食:每日需供足额、洁净之食。标准由户部会同内务府定立,至少需有粗粮饱腹,旬日见荤腥,盐菜必备。严禁克扣口粮,以次充好。
二、包住:需搭建可遮风避雨之简易工棚,地面需垫高防潮,北方冬役需设法取暖(如设地火龙、分发燃煤配额)。严禁役夫露宿。
三、包穿:按季发放统一工服。春夏季为耐磨粗布两套;秋冬季,必须配发御寒棉服,并逐步推广‘羽绒服’以替代部分厚重棉服,取其轻暖。
四、所有上述开支,连同合理工钱(或折算减免赋役),皆计入工程正项预算,由朝廷或特许皇商承办方支付,不得转嫁地方,更不得摊派役夫自备!”
此令一出,满朝哗然。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仁政”,但更意味着巨大的开支和难以想象的管理难度!立刻有管钱粮的官员出列,声音发颤:“皇上!此制虽善,然……然天下工程浩繁,若皆如此,国帑恐难支撑啊!且役夫百万,管理繁杂,极易滋生硕鼠……”
“国帑不够,便从朕的内帑先支,也从那些承办工程的‘皇商’利润里划出固定比例!”雍正毫不客气地打断,“至于硕鼠——”他冷笑一声,“正因以往管理粗疏,才有硕鼠藏身之地!新制之下,每项开支皆有定额、流程、记录、核查。朕会让都察院、户部、乃至新成立的‘官报局’,盯着这笔钱粮衣物的去向!谁敢伸手,朕就剁了谁的爪子!”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此事,非但与仁政相关,更与工程质效、朝廷威信息息相关!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安,役夫才有力气,有心思好好干活,而不是敷衍了事甚至暗中破坏!工程才能保质保量如期完成!此乃以小利换大利,以暖心换铁效!朕意已决,工部、户部、内务府,立刻会同拟定细则,先从直隶、山东、河南等近畿要工试行,逐步推及全国,乃至海外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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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工部与内务府:细则与“暖服”攻关
圣意如山,两部一府立刻高速运转。细则的争论焦点,很快集中在“包穿”尤其是“羽绒服”上。
御寒棉服已有成例,但皇帝明确要求“推广羽绒服以替代部分厚重棉服”。羽绒服的轻暖,经过去年小范围试用(边军哨探、船队水手)已获认可,但成本居高不下,主要是禽绒拣选、清洁处理全赖手工,效率低,损耗大。
养心殿西暖阁,雍正召见内务府总管、格致院机械所主事,以及两位被点名为“官工特许商行”总办的皇商巨贾。
“羽绒服必须降低成本,产量必须上去。”雍正指着几件样品,“鹅绒比鸭绒更佳,但鸭绒亦可用。关键在处理工艺。格致院机械所,朕命你们在三个月内,研制或改良出可用于大批量、有效分离绒朵与硬梗、去除灰尘杂质、并进行初步洁净处理的器械。不要求尽善尽美,只要效率远胜手工,且能保证基本洁净度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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