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三救赎 第239章 他不理解

庄姜静静凝视着“空白之地”消失的那片虚空，眼神复杂难明——那里面有如释重负，有对自身失控力量的忌惮，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那纯粹毁灭力量的……茫然？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打破了他周围的沉寂。

庄姜没有回头，但那熟悉的意识波动让他知道是谁。

黛丝多比娅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向那片虚空。

她的脸色比庄姜好不了多少，过度使用念动力让她精神显得十分疲惫。

她沉默了几秒，看着庄姜那与平日的沉稳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空茫的侧脸，轻轻开口：

“前辈，刚刚的是……”

庄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残存的数据流中带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转过头，迎上黛丝多比娅的目光，嘴角扯动，露出了一个带着浓浓疲惫和苦涩的弧度。

“基因锁第四阶段……心魔意识下的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者说，是强行冲击第四阶失败后，被无限放大、彻底失控的……‘本我’。”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在这种地方出现。”

他的苦笑更深了，“更没想到，它会这么强。若非大家……”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黛丝多比娅静静地听着，她能感受到那份沉重。

与自身黑暗面厮杀，其凶险与痛苦，外人难以想象。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感同身受的凝重。

“前辈，你没事吧？”

她注意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迷茫，那不仅仅是力量消耗后的空虚，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存在的短暂动摇。

庄姜摆了摆手，动作带着明显的疲乏。

“没事，没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心魔消失的地方，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只是……不能再同步记忆了。”

他看向黛丝多比娅，眼神锐利了些许：“如果再次同步，恐怕又会生成一个刚才那样的怪物。那东西……不能再放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忧虑。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低声自语，随即看向黛丝多比娅，语气变得深沉，“说起这个，黛丝多比娅，科斯魔他……”

“我知道。”

黛丝多比娅轻声打断了他，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流露出清晰的心痛与无奈，“我知道他现在的样子，……爱莉姐说他除了照顾外面的我之外，其余时间没日没夜的练那首曲子，不说话，也不吃饭。”

“他果然……还是把自己困在那里。用‘英雄’的枷锁把自己捆得死死的，以为这样就能……就能让我醒来似的。”

她的笑容苦涩，带着深入骨髓的无力与心痛。

“而那首曲子……我怎么会忘。我还笑话他，说他的调子跑得比崩坏兽偷溜的速度还快……他当时板着脸，可耳朵尖都红了，然后背过身去，练习得更用力了……”

那些鲜活的、带着训练场尘土气息和阳光温度的记忆，如今都化作了绵延的尖刺，反复扎着每一个相关者的心——无论是现实里沉睡的她，乐土中承载记忆的她，还是那个被困在旧日时光里、吹着孤独旋律的少年。

庄姜静默地听着。

他理解科斯魔，那种渴望抓住某种绝对力量来扭转局面的执念。

庄姜的静默，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共鸣。

“关于科斯魔，”

庄姜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穿透力，打破了围绕在黛丝多比娅周围的悲伤氛围，“我之前……听爱莉说过。我知道，你要求他不要再来看你。”

黛丝多比娅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没有否认，只是眼神更加黯淡，像是蒙上了一层无法拭去的灰尘。

庄姜的目光落在她强装镇定却难掩痛楚的脸上，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你的初衷，我明白。你不愿成为他的枷锁，不愿他看着一个永恒的幻影，而忽略了现实世界和他自身的存在。你希望他向前走。”

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才继续道：“但，这种方法……是否过于决绝？有时候，完全的隔绝，反而会加深执念，让那份孤独和愧疚在心底发酵，滋生出更深的魔障。就像试图堵住洪水，不如加以疏导。”

他看向黛丝多比娅，眼神锐利了些许，带着探询：“或许……是否需要换一种方式？比如，不是拒绝相见，而是……在你尚能存在的此刻，亲自、更直接地去‘劝劝’他？”

庄姜的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黛丝多比娅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想起了科斯魔离开时那破碎却挺直的背影，想起了他强忍泪水、沙哑着答应她“会活下去”的样子。

然而，沉默了几秒后，黛丝多比娅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前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能……再给他那样的希望了。”

她抬起头，望向庄姜，眼中是洗净犹豫后的清明，以及深埋其下的、近乎残忍的温柔决断。

“您说得对，完全隔绝可能加深执念。但反过来，如果我现在心软，允许他来看我，甚至主动去‘劝’他，那对他而言，才是更深的折磨。”

她的嘴角牵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所以，我必须做那个‘残忍’的人。我必须亲手斩断这份依赖，逼他面对现实，即使那个现实里没有‘活着的’黛丝多比娅。他需要学会的，不是如何与一个幻影相处，而是如何背负着记忆和伤痛，独自走下去。”

庄姜静静地听着，没有再试图劝说。

他看着黛丝多比娅，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在情感的漩涡中，展现出了超越常人的理智与一种近乎悲壮的守护。

她选择的，是一条对自己同样残忍的道路——主动推开所爱之人，独自承受这份守望的孤寂，只为换取对方一个挣脱过去、走向未来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

庄姜最终低沉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

他尊重这份用痛苦铸就的觉悟，但不理解。

黛丝多比娅微微颔首，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她没有去擦，只是任由它们滚落，消失在构成她数据体的微光中。

“他会恨我的‘无情’吧……”

她轻声自语，带着无尽的怅惘，“但没关系……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她的身影在乐土恒定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独，却也格外坚定。

她选择了成为科斯魔生命中的“过客”，而非永恒的“枷锁”，即使这需要她亲手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连线。

“那我先走了。”

庄姜转身，步履略显沉重地朝着离开乐土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泥沼之中，带着心力交瘁后的凝滞。

刚才与心魔的搏杀，几乎耗尽了他的精神与气力；

而此刻与黛丝多比娅的对话，更是在这疲惫之上，增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滞涩感。

走到乐土的入口，那片光怪陆离的数据流在眼前微微波动，勾勒出通往“外面”的轮廓。

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过头。

黛丝多比娅依然站在原地，背对着他，身形在乐土永恒却虚幻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尊凝固在时光里的雕塑，独自守望着一段无解的悲伤，以及一个她亲手推开的未来。

那个倔强而孤独的背影，像一根无形的刺，轻轻扎在庄姜的心头。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混杂着深沉的无力感，如同沉滞的潮水般涌上。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为什么……

一个无声的、近乎诘问的念头，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滚、冲撞。

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在做着同样一件事？

为什么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所有刻骨铭心的情感，最终指向的，似乎都只能是……“接受失去”？

黛丝多比娅要求科斯魔接受她的“不存在”，接受那份永恒的失去。

科斯魔，在某种程度上，是否也在逼迫自己接受永远无法唤醒她的“失去”，从而用近乎自毁的方式将自己囚禁于过去？

还有他自己……那失控的心魔，那试图吞噬一切的“本我”，其根源，难道不也正是源于对某种“失去”的恐惧，对无法掌控力量的焦虑，以及对自身存在意义的……

……茫然？

“接受失去”……这句话听起来如此理智，如此正确，甚至带着一种悲壮的、不得不为的成熟。

但，凭什么？

庄姜的眉头紧紧锁起，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黛丝多比娅的背影，看到了更多——看到了那些在命运洪流中挣扎、却最终被迫放手的身影。

为什么所有的答案，最终都指向了“放下”和“告别”？

为什么不能是紧握？为什么不能是逆转？为什么不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夺回？

他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