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盗 第2章 截获密信见端倪

“他说……他姓李，单名一个‘贤’字。”

石柱的话音在狭小的密室内回荡，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嗡鸣。赵茂握着那块从马庸处得来的深色布料，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李致贤？他竟然真的来了？在这个贾三刚被灭口、风声鹤唳、他自己也刚遭遇“意外”的清晨？

（一） 危机暗伏，权衡利弊

一瞬间，无数念头掠过赵茂脑海。是陷阱？张世荣故意让李致贤前来，引他现身？还是李致贤走投无路，孤注一掷？抑或……他掌握了某些自己不知道的、足以改变局势的新情况？

他迅速排除了第一种可能。张世荣若知他确切藏身之处，来的就不会是孤身（他推测）的李致贤，而是大队精锐甲士。那么，只能是后两种。

“他一个人？”赵茂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明面上是，只带了一个车夫。但我们的人仔细排查过周围，暂未发现大队人马埋伏的迹象。”石柱谨慎地回答，“头儿，见是不见？此地虽隐秘，但经昨夜之事，恐非久留之地。”

赵茂沉默着。李致贤的到来，打乱了他原本准备独自根据纸条线索行动的计划。风险巨大。但机遇同样并存。李致贤的官方身份、信息资源，是他这个隐匿于黑暗中的人极度缺乏的。若真能联手，或许真能撬动张世荣这块看似坚不可摧的顽石。

他想起了老土匪的遗愿，想起了生母血书上的斑斑泪痕，想起了自己十几年颠沛流离、隐姓埋名的岁月。仇恨与责任像两团火，在他胸中交织燃烧。他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即使这机会伴随着致命的危险。

“带他进来。”赵茂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硬，“走三号密道，绕开所有眼线。你亲自去，确保万无一失。”

“是！”石柱领命，迅速离去。

赵茂则快速将桌面上的短剑、锦囊、布料等物收起，只留下那柄刻着蛇纹的短剑，置于手边触手可及之处。他需要保留一些筹码，也需要保持足够的警惕。

（二） 密室相见，锋芒初露

约莫一炷香后，密室一侧的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石柱率先走出，对赵茂点了点头，随即侧身让开。紧接着，一个身着深蓝色普通棉袍、头戴同色方巾、作寻常文人打扮的身影，略显疲惫地走了进来。正是李致贤。

他看上去比前几次会面时清瘦了些，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但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目光在进入密室后，便迅速扫过环境，最后落在端坐于阴影中的赵茂身上，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石柱无声地退了出去，书架缓缓合拢，密室中只剩下两人。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试探与衡量。

“李大人好胆色。”赵茂率先开口，声音经过刻意的改变，显得有些沙哑，“此时此地，敢孤身前来，就不怕赵某是张世荣的诱饵，或者……干脆在此了结了你，以绝后患？”他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手边的短剑剑柄。

李致贤毫无惧色，甚至向前走了两步，让灯光更能照清他的脸。“若是诱饵，来的就不会是李某一人。若是为了灭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柄蛇纹短剑，语气淡然，“阁下昨夜有更好的机会，何必多此一举？贾三后院的那把火，烧得太旺，也太急了。”

他直接点破了昨夜之事，表明自己并非一无所知。

赵茂眼神微动：“李大人消息灵通。”

“不及阁下手段高明。”李致贤迎着他的目光，“能在那般围剿下全身而退，甚至……有所斩获。”他的视线，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那柄短剑。

赵茂心中凛然。李致贤的敏锐，超乎他的预期。他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李大人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李致贤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严肃：“贾三已死，线索看似中断。但张世荣如此急于灭口，正说明我们触碰到的，是他绝不能暴露的核心。李某此来，是想问阁下一句——是愿继续各自为战，被张世荣逐一击破？还是……敢放手一搏，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赵茂咀嚼着这四个字，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李大人是代表朝廷，来招安我这‘钦犯’么？”

“非也。”李致贤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李某此来，只代表自己，代表一个想知道真相、求一个公道的执念。抛开官身，抛开盗名，只为扳倒张世荣，昭雪太子冤屈！至于之后……阁下是去是留，是封侯拜相还是江湖逍遥，各凭本心，李某绝不干涉！”

这番话，说得坦荡而决绝，几乎抛却了所有官场的虚伪与算计。赵茂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诚意与决心。这与他在官场中见过的那些蝇营狗苟之徒，截然不同。

（三） 坦诚交换，惊现密信

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已与先前不同。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几分凝重与权衡。

良久，赵茂缓缓站起身，从阴影中走出几步。他没有取下面具，但眼神中的锐利稍稍收敛。“李大人可知，昨夜与贾三密会之人是谁？”

李致贤目光一凝：“愿闻其详。”

“张世荣麾下第一心腹，掌管钱粮机要的师爷——马庸。”赵茂一字一句地说道。

“马庸？！”李致贤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他猜到张世荣会派核心人物，却没想到竟是马庸！这意味着，张世荣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这也意味着，他们面对的阻力，将空前巨大。

“不仅如此，”赵茂继续抛出重磅信息，他将那柄蛇纹短剑推向李致贤，“此物，乃马庸贴身兵器。还有这个……”他取出那个锦囊，将里面的小块布料和那张写着地址时间的纸条，放在桌上。“马庸身上，也有此布。而这地址，很可能就是他们下一步转移赃物或接头的所在。”

李致贤快步上前，拿起短剑仔细端详那蛇纹标记，又触摸那块布料，再看过纸条，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恍然、忧虑、决绝……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

“果然……果然直接连通到了张世荣的心脏！”李致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这布料，是信物！是他们内部接头的信物！贾三、刀疤脸、马庸……甚至可能张世荣本人，都认得此物！”

他猛地抬头看向赵茂：“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控制这个地点！”

“我正有此意。”赵茂点头，“但此地必是龙潭虎穴，张世荣经昨夜一事，防卫只会更严。单凭我一人，或你手下那些明面上的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

话已至此，合作之意，不言而喻。

李致贤没有丝毫犹豫：“你需要什么？”

“情报。”赵茂干脆利落，“我需要知道这个地址的详细情况，周边环境，可能的守卫力量，张世荣在附近的产业和人员布置。还有，马庸今日的动向！”

“可以！”李致贤立刻应承，“我立刻调动所有能动用的暗线，一个时辰内，给你最详细的情报。马庸的动向，我也会设法监控。”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官方力量，我无法大规模调动以免打草惊蛇，但我可以安排一支绝对可靠的精干小队，在外围策应，必要时，可以‘巡城’或‘缉盗’的名义介入，为你制造机会。”

这是他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官方支持。

赵茂深深看了李致贤一眼：“好。既如此，你我便赌上这一局。我负责潜入，查找核心证据。你负责外围策应，并确保证据能安全送出。”

“一言为定！”李致贤伸出手。

赵茂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代表着朝廷法度的手，略微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手，与之重重一握。

官与盗的手，在这一刻，为了共同的目标，紧紧握住了一起。

（四） 紧急部署，争分夺秒

协议既成，两人立刻抛开所有客套与猜疑，进入了紧张的部署阶段。

李致贤凭借其中枢令的职权和多年经营的网络，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他通过密室中预留的紧急信道，接连发出了数道指令。不过半个时辰，关于那个地址——位于城西的一处看似普通的货栈——的详细情报，便被整理成册，送到了赵茂手中。包括货栈的布局图（源自早期的城建档案），东主信息（一个与张世荣母族有远亲关系的商人），平日里的货物进出记录，以及附近巡城卫队的班次和路线。

同时，监视马庸的人也回报，马庸自昨夜回府后便称病不出，府邸守卫明显加强，但并未有大规模人员调动迹象。

“马庸称病，是在避风头，也可能是在等待指令。这货栈，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但行动时间未必是纸条上那个。”赵茂分析道，“我们必须提前行动，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同意。”李致贤指着地图，“货栈后院有角门，临河，水路复杂，易于撤离。我可安排人手伪装成运粪船，在河上接应。我的人会在两条街外设置路障，以盘查宵小为名，牵制可能的援兵。”

计划迅速成型。行动时间，就定在当日午时，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反而便于隐蔽。

“对了，”李致贤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漆封口的细小竹管，“这是在清理我们那名遇害弟兄的遗物时发现的。他前日奉命监视贾三别业时，曾见一乞丐在附近徘徊，行迹可疑，便暗中跟随。这竹管，是那乞丐与另一人接头时，从对方身上掉落，被他趁机拾取。他未来得及上报，便遭了毒手。”

赵茂接过竹管，捏碎火漆，倒出里面之物——并非纸条，而是几片被烧得焦黑、边缘残缺不全的纸屑！显然是从火中抢出，未能完全焚毁的残片。

纸屑质地特殊，是上好的官署用纸。其上墨迹模糊，但依稀可辨零星字句：

“……玉佩……确系……东宫旧物……”

“……务必……截留……不得入京……”

“……边军……王……勾结……证……”

“……付丙……”（注：“付丙”即烧毁之意）

断断续续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轮廓！

这残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

玉佩被确认是东宫旧物！有人下令截留，不让其入京！涉及边军和一位“王”爷（可能是藩王）的勾结！而下令者，要求将此信烧毁！

这绝非普通黑市交易！这牵扯到的是宫廷秘辛、边军异动、藩王勾结！是一条足以颠覆朝纲的大罪！

李致贤与赵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与凝重。

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在追查一桩皇室信物失窃案和太子旧冤，却没想到，背后牵扯出的，竟是如此惊天动地的谋逆大案！

张世荣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主谋？还是参与者？

“这残片……必须与货栈中的证据相互印证！”李致贤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赵茂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收好，藏入贴身之处。他感觉手中的这几份残纸，重逾千斤。

“时间不多了，我们按计划行动。”赵茂的声音恢复了冷硬，“无论这后面藏着什么，都要把它揪出来！”

（五） 山雨欲来，悬念再起

午时将至。

城西那处目标货栈，看似与往常一样，工人们装卸着货物，管事的大声吆喝着。但在看似寻常的表象下，暗流已然涌动。

李致贤安排的精干小队，已化装成贩夫走卒，散布在货栈周围的街巷中，看似懒散，实则眼神锐利地观察着一切。河面上，两条散发着异味的“运粪船”慢悠悠地划过，船夫斗笠压得很低。

赵茂也已就位。他伪装成一个送货的苦力，扛着麻包，混入了进出货栈的人群中，凭借着高超的伪装和身手，轻易避开了门口守卫漫不经心的检查，进入了货栈内部。他的目标，是位于货栈最里间、据情报显示防守最为严密的账房。

根据情报，那里不仅有这间货栈真正的账目，很可能还藏有贾三转移过来的、或者马庸要求存放的机密物品。

李致贤则坐镇在距离货栈两条街外的一处隐秘联络点内，通过手下不断传回的消息，紧张地掌控着全局。他手中紧握着一枚小小的令箭，随时准备发出行动的指令。

货栈内，赵茂放下麻包，看似随意地抹了把汗，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院内的布局和守卫的位置、换防时间。他计算着路线和时间，准备寻找机会，潜入账房。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然而，就在赵茂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一名落单的守卫，将其拖入杂物堆，正准备换上其衣服接近账房时——

“呜——呜——呜——”

三声短促而凄厉的号角声，突然从货栈外不远处的街道上响起！

是巡城卫队的紧急集结号！

紧接着，货栈外面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人群惊呼声、奔跑声、兵甲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李致贤在联络点内猛地站起，脸色骤变！这不是他安排的信号！他安排的人手还在外围，并未接到发动指令！

怎么回事？！

几乎在号角声响起的同时，货栈内部也像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瞬间炸开！

“有官兵！”

“快！守住大门！”

“账房！快去账房！”

原本看似普通的工人们，纷纷从货物堆后、板车下抽出隐藏的兵刃，眼神瞬间变得凶悍，行动迅捷而有序地抢占各个要害位置！这哪里是什么货栈工人，分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

赵茂心中暗叫不好！中计了！这根本就是个请君入瓮的陷阱！那张纸条，那个地址，很可能就是马庸或者张世荣故意泄露，用来钓他这条大鱼的！而外面的号角，要么是张世荣动用官方力量来清场灭口，要么……就是发生了他们完全预料不到的变故！

他被困在了货栈中心，周围是数十名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敌人。而账房近在咫尺，里面可能藏着关乎谋逆大案的铁证！

进，还是退？

李致贤在外面，又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

那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的号角声，仍在空中凄厉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