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历史 > 白衣盗 > 第8章 诉平生辛酸事

白衣盗 第8章 诉平生辛酸事

作者:囹咙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9 16:23:24

黄惜才攥着那几枚汗津津的铜钱,步履蹒跚地走向巷口的粮店。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街道两旁熟悉的景象此刻在他眼中都蒙上了一层灰暗和不祥的色彩。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仅仅为生计发愁的穷酸秀才了,他的头顶,悬着一把名为“县令”的利剑,而执剑者,正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眼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买了少得可怜的一点糙米,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粮店伙计那略带鄙夷的眼神,便逃也似的往回走。手中的米袋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直不起腰。

回到那破败的院门前,他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自己。推开院门,妻子黄李氏正心神不宁地坐在门槛上摘着发黄的野菜叶子,见他回来,连忙起身,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不安。黄惜才无力地摇了摇头,将米袋递给她,什么也没说。

黄李氏看着那少得可怜的米,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默默接过,转身去灶台忙碌。

小小的院落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黄菡乖巧地蹲在母亲身边,帮着添柴火,不时偷偷看一眼脸色阴沉得可怕的父亲。

午饭依旧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苦涩的野菜。三人默默地吃着,味同嚼蜡。饭后,黄惜才如同失了魂般,坐在堂屋那唯一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上(这次他坐得小心翼翼),目光空洞地望着门外那一方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县令…李致贤…他为什么要微服私访?为什么偏偏盯上自己?茂山…他到底想知道什么?自己当年在县衙,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吏,接触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文书工作,能知道什么秘密?难道…是因为自己无意中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

他拼命在记忆中搜寻,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蛛丝马迹。是那批被莫名销毁的旧档案?是某次酒宴后某位师爷的醉话?还是关于当年剿匪犒赏银发放不清不楚的流言?…无数模糊的碎片闪过,却都无法串联起来,反而让他更加头痛欲裂,心惊肉跳。

就在他沉浸在无边的恐惧和猜疑中时,那扇破旧的院门,再次被不紧不慢地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规律性。

黄惜才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又来了!他又来了!

黄李氏也从厨房惊慌地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沾满菜叶的铲子。

“爹…娘…”黄菡害怕地躲到母亲身后。

黄惜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尽管这毫无意义——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到院门前,颤抖着手拉开了门闩。

门外,果然站着那袭熟悉的蓝袍。

李贤——或者说,县令李致贤——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意,仿佛只是邻里串门般随意。他目光扫过黄惜才惨白的脸,微微一笑:“先生安好。冒昧打扰,昨日与先生相谈甚欢,今日路过,想起还有些学问上的疑惑,想再向先生请教一二,不知可否方便?”

他的语气客气得令人发指,但听在黄惜才耳中,却字字如同惊雷。学问上的疑惑?恐怕是催命的符咒吧!

黄惜才喉咙发干,身体僵硬,几乎无法做出反应。拒绝?他不敢。答应?他更怕。

李贤却仿佛没看到他的抗拒,目光越过他,看向院内正在冒烟的简陋灶台和一脸惊惶的黄李氏,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看来晚辈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先生家用午饭了。”

“不…不敢…公子请进…”黄惜才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侧身让开了通道,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贤坦然步入院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这家徒四壁的院落,掠过那歪斜的茅草屋、那株半死不活的枣树、那简陋的灶台,最后落在黄李氏和躲在她身后的黄菡身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既无明显的鄙夷,也无过分的同情,只是一种冷静的观察。

黄李氏吓得手足无措,连忙放下铲子,胡乱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拉着儿子就要下跪:“民妇参见…”

“嫂夫人不必多礼。”李贤及时抬手虚扶,语气温和地打断了她,“在下李贤,一介布衣,当不起如此大礼。今日冒昧,仍是来找黄先生讨教学问的。”他巧妙地将自己置于“求教者”的位置,再次淡化了他可能存在的官方身份。

黄惜才心中冷笑,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得强撑着道:“拙荆无知,公子勿怪…屋里…屋里请…”他再次将李贤让进那间昏暗破败的堂屋。

屋内依旧弥漫着那股难以散去的霉味和贫寒气息。李贤的目光在那张缺角的八仙桌和几把岌岌可危的椅子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墙角那个旧书架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黄惜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李贤,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走过去抽出那本要命的书!

幸好,李贤并未付诸行动。他自然而然地走向昨日坐过的那把椅子,这次他先用手按了按,确认稳固后,才撩袍坐下,动作优雅从容,与这环境的格格不入显得愈发刺眼。

黄惜才战战兢兢地在他对面坐下,脊背挺得笔直,肌肉紧绷,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黄李氏手脚麻利地端来两碗清水——家里实在没有像样的茶水了——放在桌上,然后便惶恐地退到一边,拉着儿子躲进了里屋,不敢出来。

屋内只剩下两人对坐,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李贤并未立刻开口,只是端起那碗清水,轻轻呷了一口,仿佛在品尝什么甘泉佳酿。他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这陋室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黄惜才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先生这居所…”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打破了沉默,“似乎甚是清苦。”

黄惜才心中一凛,来了!他开始切入正题了!他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因为贫困而向他求助,动用那笔钱?还是在为后续的盘问做铺垫?

“让…让公子见笑了…”黄惜才低下头,声音艰涩,“小老儿无能,致使家道中落,只能栖身于此,苟延残喘…”

“哦?”李贤放下水碗,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观先生谈吐学问,绝非庸碌之辈。曾闻先生亦是有功名在身之人,何以…何以困顿至此?若蒙不弃,晚辈愿闻其详。”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惋惜和好奇,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仰慕者关心前辈的际遇。但黄惜才深知,在这副温和面具之下,隐藏着的是县令冰冷的审视。他是在盘查自己的底细!或许是想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弱点,或许是想印证某些信息,又或许…只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在诉苦中,无意泄露些什么。

黄惜才心中悲愤交加,却不敢不言。他知道,对方既然问起,自己就必须回答,而且不能有丝毫隐瞒——至少表面上不能。否则,立刻就会引起怀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半生的屈辱和辛酸都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也罢,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把这血淋淋的伤疤揭开给你看!看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县太爷,听了这民间疾苦,又会作何感想!

他抬起眼,目光中不再仅仅是恐惧,更多了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和悲凉,开始缓缓讲述自己的故事。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秋风吹过枯枝。

从年少时如何聪颖好学,被乡邻誉为神童,如何寒窗苦读,如何怀揣着光宗耀祖、兼济天下的梦想,如何在一众艳羡目光中一举考中秀才…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然后,便是噩梦的开始。乡试屡试不第。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名落孙山,都是对信心和尊严的无情摧残。盘缠耗尽,遭人白眼。曾经的“神童”光环褪去,变成了人们口中“伤仲永”的笑料。家中的田产为了支持他考试被一点点变卖…

为了生计,他不得不放下读书人的清高,托关系、求人情,好不容易在县衙谋得一个书吏的差事。原以为总算有了一口安稳饭吃,却不料那小小的县衙,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蝇营狗苟,欺上瞒下,阿谀奉承…他生性耿直,学不会那些歪门邪道,又因识得几个字,有时难免对某些不清不楚的账目文书提出异议,于是便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排挤、打压、构陷…最终,他因“账目不清、办事不力”的莫须有罪名,被赶出了县衙。

屋漏偏逢连夜雨。父母因此气病,相继含恨离世。为了安葬双亲,又欠下沉重债务。家,彻底垮了。妻子本是小家碧玉,跟着他吃尽了苦头。儿子黄菡聪明伶俐,却连一本像样的启蒙书都买不起…

说到最后,黄惜才的声音已经哽咽,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泪光,那不是表演,而是真真切切的、积压了半生的痛苦和绝望。他指着这摇摇欲坠的屋子,指着那缺腿的桌椅,声音颤抖:“…公子您看,这桌椅为何是三腿?非是小老儿不愿做四条腿,实在是…实在是连买一根像样木料的钱都掏不出!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勉强拼凑…让您昨日摔那一跤,实在是…实在是羞煞先人…”

他将一个读书人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在这位可能是县令的“贵人”面前,剥解得干干净净。一方面,是迫于压力,不敢不言;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一丝扭曲的报复心理——看看吧!这就是你治下的子民!这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脚下的蝼蚁!

李贤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有打断。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敛去,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目光低垂,看不清眼中具体的情绪。但黄惜才能感觉到,一种极其专注的、甚至可以说是凝重的气氛,笼罩着对方。

当黄惜才讲到被县衙排挤打压、最终被赶出来的经历时,李贤敲击桌面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当黄惜才说到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时,李贤的眉头微微蹙起。

当黄惜才最后指着那三腿椅子,声音哽咽地诉说极致贫困时,李贤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不再带有那种探究和玩味,变得深沉而复杂。他凝视着眼前这个衰老、落魄、被生活折磨得几乎没了人形的老秀才,久久没有说话。

黄惜才喘着气,说完这漫长而痛苦的叙述,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他不敢看李贤的眼睛,内心充满了屈辱和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平静。说出来了,都说出来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良久,李贤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难以言喻的意味:“先生之才,屈于斗筲;先生之遇,令人扼腕。世事昏昧,竟至于此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似乎真的蕴含着一丝真实的沉重。他再次环顾这陋室,目光掠过那排旧书,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先生方才说…曾在县衙为吏三年?”李贤忽然问道,语气似乎只是随口确认。

黄惜才心中猛地一紧!来了!他终于要问到关键了!他全身的神经再次绷紧,谨慎答道:“是…是的…那是…大概七八年前的事了…小老儿无能,不堪驱使…”

“哦?七八年前…”李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清晰,“那时…县衙之中,可有什么…嗯…特别的事发生?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人物?”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黄惜才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之下隐藏的急切!特别的事?特别的人物?他指的是什么?难道…

黄惜才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