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音号的引擎嗡鸣渐趋平稳,舷窗外的星尘洪流如绸缎般拂过舰身。苏晓将风鸣笛贴在驾驶舱的观测镜上,笛身的螺旋纹路与窗外流动的光带产生奇妙的共振,那些银色光粒顺着纹路爬上她的指尖,在皮肤上留下细碎的星芒。
“还有三小时抵达‘时间起点’坐标。”林恩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游走,全息星图中央的金色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但这里的时空参数很奇怪——星图显示我们正在接近一个绝对真空带,可传感器却探测到密集的声纹波动,就像……”他顿了顿,调出波动频谱,“就像有无数个声源在同一空间叠加。”
苏晓忽然听见风鸣笛里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她将笛子凑到唇边,那声音竟化作段破碎的音阶,每个音符都带着不同的时间印记:有的稚嫩如婴儿啼哭,有的苍老似枯叶落地,还有的尖锐得像金属被撕裂。当她试图吹奏《茉莉花》调和这些杂音时,笛音刚出口就被观测镜外的真空吞噬,只留下圈转瞬即逝的声波涟漪。
“这里的时空结构在扭曲声纹。”林恩突然指向舷窗,星尘洪流中浮现出无数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漂浮着支骨笛,“看那些骨笛的形态——有的还带着泽尔石阵的刻痕,有的却和实验室里那支开裂的微型骨笛一模一样。”他放大其中一个气泡,里面的骨笛正在快速老化,从崭新的银色晶体变成布满裂纹的暗灰色,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它们在经历不同的时间流速。”
舰载实验室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苏晓赶到时,发现真空舱里的黑色粒子正顺着舱壁向上攀爬,所过之处,合金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皱纹,仿佛瞬间经历了千年风化。那支曾出现裂纹的微型骨笛悬浮在舱中央,笛身不断伸缩变形,时而化作泽尔祭司手中的古笛,时而变成豆豆花盆里的花茎,最后竟凝结成苏晓童年时那支竹笛的模样。
“它在回溯形态。”林恩将地球古生物声纹导入隔离屏障,黑色粒子接触到恐龙咆哮的声波时突然停滞,“这些原始污染不是在吞噬声纹,是在强迫它们回到最初的形态。”他突然注意到舱壁的皱纹里藏着细小的声纹符号,用泽尔古文翻译后,屏幕上跳出行诡异的文字:“时间会磨损声音,除非声音先磨损时间。”
通讯器突然亮起,豆豆的全息影像带着满身花瓣滚了出来。声纹馆的穹顶正飘着银色的雪,那些雪花落地后化作会跳动的音符,在地面组成条发光的小径。“老院长让我把这个给你们!”豆豆举起个青铜小鼎,鼎身上的饕餮纹正随着她的话音开合,“他说这是从三星堆遗址运来的,里面封存着地球最古老的声纹记忆!”
小鼎的影像刚在屏幕上稳定,锻音号突然剧烈震颤。苏晓扑向观测镜,只见星尘洪流中出现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悬浮着块透明的立方体,无数支骨笛在立方体表面穿梭,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虫豸。当立方体转动时,她看见里面凝固着团混沌的光雾,光雾中时而浮现出星系诞生的景象,时而化作片漆黑的虚无。
“那就是时间的起点?”林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可它看起来像个……声纹囚笼。”
话音未落,风鸣笛突然挣脱苏晓的手,自动飞向观测镜。笛身与立方体产生共鸣的瞬间,无数段记忆碎片顺着声波涌入驾驶舱:泽尔祭司在石阵中刻下第一支骨笛,老院长年轻时在月球基地发现黑色粒子,豆豆第一次抱起银豆时的笑声,甚至还有林恩七岁时弄丢的那只机械鸟发出的最后声鸣叫。这些碎片在空气中组成旋转的光茧,光茧中心,苏晓看见童年的自己正蹲在老家的槐树下,用断了的竹笛吹奏跑调的《茉莉花》。
“它们是被时间遗忘的声音。”苏晓伸手触碰光茧,指尖穿过那些记忆时,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这个立方体在收集所有消失的声纹——那些灭绝的文明,死去的恒星,还有被遗忘的记忆。”她忽然注意到光茧边缘的黑色粒子,它们正一点点蚕食那些记忆碎片,被吞噬的部分化作虚无,连带着对应的骨笛也从立方体表面消失。
实验室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微型骨笛已经完全化作竹笛的模样,笛身上的裂纹渗出金色的液体,在桌面上汇成个小小的水洼。苏晓凑近时,水洼里突然映出片陌生的星空,星空中漂浮着支巨大的骨笛,笛身上刻满了从未见过的符号,每个符号都在发出不同的哀鸣。
“这是……前文明的骨笛。”林恩调出数据库对比,脸色骤然发白,“泽尔典籍里记载过‘寂灭之声’——有个比泽尔更早的文明,试图用骨笛强行挽留即将消逝的声纹,结果导致整个星系的声纹网络崩溃。”他指向水洼中骨笛的断裂处,“他们的骨笛最终在时间反噬中碎裂,所有声纹记忆都被吸入了时间缝隙。”
立方体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苏晓转头时,发现观测镜外的骨笛气泡正在破裂,无数声纹如潮水般涌向锻音号。驾驶舱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声音:超新星爆发的余响带着灼热的温度,星云坍缩的低吟沾着冰冷的星尘,还有段模糊的旋律,像极了泽尔祭司晨祷时被风吹散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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