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宗主峰广场,残阳如血。
昨夜血战的痕迹尚未完全消散。断裂的剑刃深陷青石板,凝固的血泊在暮色下泛着暗沉的釉光,焦黑的断壁残垣如同巨兽裸露的肋骨,无声诉说着那场惨烈的宗门浩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与一种来自深渊的、挥之不去的阴冷腐朽气息。幸存的弟子们沉默地肃立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茫然,眼神空洞地望着广场中央那座临时搭建的、由断裂的殿柱和染血的战旗搭成的简陋高台。
高台之上,秦无涯的身影挺拔如松。他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宗门长老常服,左臂的伤口被粗布草草包扎,暗红的血迹依旧在缓慢洇染,如同永不愈合的烙印。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抿成一道锋利的直线,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劫火淬炼后的沉静与决绝。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疲惫、恐惧、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面孔,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肃杀的寒风卷过广场,吹动他破碎的衣袂,也吹动了广场上空那面仅存的、布满裂痕的丹霞宗宗旗,猎猎作响。
“丹霞同袍!”秦无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力量,瞬间压过了风声,压过了低低的啜泣,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昨夜,我们失去了太多。同门、师长、家园……还有,我们引以为傲的安宁。”他的目光落在广场边缘,那里覆盖着白布的遗体整齐排列,其中一具格外纤瘦,正是苏清雪。秦无涯的声音微微哽咽,随即被更深的痛楚取代,“青霜宗主……陨落。林风叛逃。深渊之眼虽被暂时封印,但其带来的创伤,已刻入我宗骨髓!”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悲鸣和愤怒的低吼。提及青霜,许多弟子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曾经的敬仰,此刻已被背叛的痛楚和深渊带来的恐惧彻底取代。
“痛定思痛!”秦无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铿锵,“此劫之始,源于对禁忌力量的贪婪窥探!源于对丹毒之道的盲目追求!源于对混沌力量的轻慢与亵渎!”他猛地踏前一步,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脚下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但他浑然不觉,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今日,我秦无涯,承先辈遗志,继任丹霞宗主!在此,立下三律,为我丹霞宗万世基业,为逝者安息,为生者警醒!”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广场上空:
“第一律:永禁丹毒研究!凡我丹霞弟子,无论身份高低,天赋异禀,严禁以任何形式接触、修炼、研究丹毒相关功法、典籍、丹方!违者,逐出宗门,废去修为,永世不得踏入修仙界!此律,刻入宗门铁律,代代相传,永世不改!”
死寂。绝对的死寂。这条律令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弟子心头。丹霞宗以丹道立派,丹毒研究虽是禁忌,但历代不乏暗中摸索者,期望能化毒为药,宗主青霜更是此道巅峰。如今,新任宗主竟要彻底断绝这条路!有弟子面露惊愕,有弟子眼中闪过不甘,但更多的,是目睹青霜堕落、深渊降临后的深深恐惧与认同。苏炎站在人群前列,紧握着冰魄巨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高台上秦无涯染血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沉重的一叹。
“第二律:设‘混沌监察司’!” 秦无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混沌之力,乃万古之灾,深渊之源!青霜之鉴,血泪斑斑!为防微杜渐,监察混沌异动,肃清宗门隐患,特设‘混沌监察司’!此司独立于各堂,直属宗主,掌监察、缉拿、裁决之权!”他的目光转向台下右侧,一个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出。
林霜儿。
她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素白衣裙,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伤口被白布包裹,但身姿却挺得笔直。昨夜她与叛徒林风生死相搏,身受重创,此刻站在众人面前,眼神却异常清冷,带着一种洗尽铅华后的锐利与决绝。她走到高台边缘,面向秦无涯,深深一躬。
“林霜儿,接掌‘混沌监察司’令牌!”秦无涯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黑色令牌,其上刻着繁复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混沌符文。他郑重地将令牌递到林霜儿手中,声音低沉而有力,“霜儿,你身负混沌血脉,又亲历背叛与深渊之祸,深知其害。此司重任,非你莫属!望你心如明镜,手持利剑,护我宗门,肃清混沌!无论何人,无论何因,凡涉混沌异动,当斩则斩,当诛则诛!”
林霜儿双手接过令牌,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直抵灵魂深处。她抬起头,迎上秦无涯信任而沉重的目光,又扫过台下无数或敬畏、或审视、或带着一丝畏惧的目光。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沉默的身影上——陆小七。他站在阴影中,左半边脸被晶化的纹路覆盖,如同戴着一副冰冷的面具,那混沌竖瞳在阴影中流转着深邃莫测的光泽,正静静地看着她。林霜儿的心猛地一缩,握着令牌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知道,这令牌,这权力,这职责,最终都可能指向那个曾并肩作战、如今却身负混沌封印的少年。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清冷而坚定,回荡在广场上空:“霜儿,领命!必不负宗主所托,以血为誓,以剑为凭,监察混沌,肃清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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