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宗后山,密林深处。
晨光被层层叠叠、墨绿得近乎发黑的巨大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吝啬地投下几缕稀薄的光柱,勉强照亮下方潮湿腐朽的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腥气、腐烂落叶的酸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这里是宗门禁地边缘,人迹罕至,连鸟兽的鸣叫都显得格外稀疏,只有风穿过枝叶时发出的呜咽声,如同鬼魅的低语。
云裳的身影,如同融入这片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行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千年古木之下。她一身素雅的弟子服饰,此刻却沾染了泥污和几处不易察觉的暗红血渍——那是昨夜石室惨烈搏杀留下的印记。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是劫后余生的余悸,是任务失败的恐惧,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动摇与茫然。
她微微颤抖着,从贴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仿佛由凝固的血液铸就的细小骨哨。哨身光滑冰冷,入手刺骨,上面蚀刻着繁复而诡异的血色纹路,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这是她与组织唯一、也是最危险的联络方式,每一次使用,都如同在刀尖上起舞。
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浓郁腐朽和血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云裳将骨哨凑到唇边,没有吹奏出任何声响,只是用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将自己的意志和情报,如同最细密的丝线,注入其中。
嗡——
骨哨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嗡鸣。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刺目的猩红光芒从哨尖亮起,瞬间化作一只只有拳头大小、由纯粹血光凝聚而成的诡异灵鸟。这血鸟没有实体,形态扭曲不定,发出无声的尖啸,扑棱着翅膀,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瞬间没入古木虬结的树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情报已发出。
云裳身体晃了一下,靠在冰冷的树干上,才勉强稳住。石室那地狱般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
血手小队队长那张因极致惊骇而扭曲的脸,在陆小七那恐怖的混沌之力爆发下,连同他的护身法宝和半边身体,瞬间被吞噬、湮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其他血手成员,那些平日里视人命如草芥、手段狠辣的精英杀手,在陆小七、楚千雪、白小桃的围攻下,如同纸糊般脆弱,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冰冷的石室地面……
最让她心神剧震的,是铁柱!那个憨厚得近乎木讷、总是跟在陆小七身后、被她视为蝼蚁般的外门弟子,在丹炉爆炸的瞬间,竟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燃烧的太阳,守护之力化作实质的光盾,硬生生挡住了足以撕裂山岳的爆炸冲击波!最后,他抱着那口巨大的丹炉,在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中,身体寸寸崩解,最终被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
“铁柱……死了?”云裳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栗。这是她情报中必须确认的关键点。铁柱的“死亡”,意味着陆小七团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战力,也意味着那口神秘的混沌丹炉失去了守护者,变得“可取”。
然而,紧接着发生的异变,才是真正让她脊背发凉、心脏几乎停跳的根源!
就在铁柱“消散”、丹炉即将被爆炸彻底摧毁的刹那,那口巨大的、布满裂纹的青铜丹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不再是混沌的灰色,而是融合了赤金、幽蓝、翠绿、银白等多种色彩的、如同万道霞光汇聚的洪流!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浩瀚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室!
那股气息,霸道、混乱、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与毁灭的意志,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石室残余的墙壁在这气息下如同朽木般迅速风化、崩塌!连爆炸产生的混乱能量,都被这股气息强行压制、吸收!
更诡异的是,在那万丈霞光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人形轮廓,盘坐在丹炉之上,仿佛与丹炉融为一体!那轮廓虽然模糊,却散发出一种亘古苍茫、守护万物的神圣气息!
“器灵……丹炉器灵……”云裳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亲眼目睹了混沌丹炉在生死关头,不仅没有毁灭,反而发生了质的蜕变!一个强大的、拥有自主意识的器灵诞生了!这彻底颠覆了她对混沌丹炉的认知,也让她对陆小七团队的评估,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高度!
“陆小七……白小桃……楚千雪……还有那个‘死而复生’的丹炉器灵……”云裳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陆小七在绝境中爆发出的疯狂与决绝,白小桃那纯净却蕴含着恐怖混沌之力的双眸,楚千雪那冰冷如霜、剑意凌厉的绝代风华,以及最后那融合了丹炉、如同神只降临般的器灵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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