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都县城,东门炮楼。
日军独立步兵第五大队第三中队中队长,伊藤健一大尉,正用一条滚烫的毛巾擦着脸。
昨夜宿醉的头痛让他心情极差,几个伪军军官点头哈腰的奉承,让他多喝了几杯劣质的白酒。
“八嘎!这群该死的支那猪,除了会摇尾乞怜,什么都不会!”
他将毛巾狠狠地摔在铜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笔挺的毛料军装。
一名日军曹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用标准的九十度鞠躬递上一杯热茶。
“大尉阁下,天就快亮了,您该休息了。“
”这里有我们守着,绝不会有事的。”
“有事?”
伊藤健一冷笑一声,接过茶杯,踱步到炮楼的了望口前,用一种看待蝼蚁的眼神轻蔑地看着城外沉睡的平原。
“这片被皇军荣光照耀的土地上,能有什么事?“
”现在我们有三十万大军,那些土八路,见到皇军的太阳旗就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敢来进攻县城?简直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他抿了一口茶,遥望着东方天际线上那一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甚至开始盘算,等这次驻防期满,回到保定,一定要去“新京楼”好好快活一下,那里的姑娘,可比这乡下地方的野丫头水灵多了。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际,一阵极其古怪的声音,突然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呜——”
那声音,很尖锐,很细微,像深夜里猫头鹰的啼哭,又像有人在极远的地方,用指甲划过玻璃。
“什么声音?”伊藤健一皱了皱眉,侧耳倾听。
“报告大尉!好像是……风声?”曹长也有些疑惑地伸长了脖子。
“风声?”
伊藤健一摇了摇头,今天夜里风平浪静,连一丝风都没有,哪来的这么大的风声?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
那声音,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陡然放大了一百倍,一千倍!
“呜——嗡——!!!”
一种如同死神镰刀划破空气的、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尖啸,猛地灌入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是如此的恐怖,如此的密集,仿佛有成百上千头看不见的恶鬼,正从九天之上,朝着他所在的这座炮楼,发出致命的咆哮,俯冲而来!
伊藤健一的瞳孔,瞬间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作为一名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研究过凡尔登绞肉机战例的高材生,他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是炮弹!
是超大口径重炮炮弹在高速飞行时与空气摩擦产生的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
土八路怎么可能有重炮?!
他们的炮,不是连十里地都打不到的“土耗子”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冲向了望口,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壮观,也是最绝望的一幕。
在刚刚泛白的天际线上,八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点,正以一种超越他所有军事常识的速度,在他惊恐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它们的目标,精准无比地,分别指向城墙上的四座炮楼!
其中两个黑点,正笔直地朝着他所在的这座东门主炮楼,当头砸来!
“敌袭——!!重炮——!!!”
伊藤健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人生中最后一声,因为极度恐惧而完全变调的嘶吼。
他的声音,还回荡在狭小的炮楼里。
第一发152毫米高爆榴弹,已经到了。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发重达四十公斤的炮弹,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狠狠地砸在炮楼那厚达一米的钢筋混凝土顶盖上。
在伊藤健一和炮楼里所有日军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坚固的、足以抵挡75毫米步兵炮连续直接命中的顶盖。
就像一块被万吨水压机砸中的饼干,“咔嚓”一声,瞬间布满蛛网般的恐怖裂纹,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巨大豁口,轰然洞开!
碎石、钢筋、混凝土块,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炮楼里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砸成扭曲的废铁。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还没等被震得七荤八素、口鼻流血的日军反应过来。
第二发炮弹,紧随而至。
它像一个最精准的外科医生,分毫不差地,从第一发炮弹炸开的那个豁口里,一头钻进去!
“轰隆——!!!!”
这一次的爆炸,发生在炮楼密闭的内部!
四十公斤的烈性炸药,在狭小的空间里,瞬间释放出它全部的能量!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猛然炸开!
伊藤健一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身体,连同炮楼里其他二十几名日军。
就在这股狂暴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力量下,被瞬间撕成最原始的血肉碎块!
紧接着,那座高达三层、坚不可摧的东门主炮楼,从内部,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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