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裂纹?!”
周平顾问“噌”地从地上弹起,脸上血色尽褪,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他踉跄着冲到滚烫的砂型前,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可能!总工,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刚才的浇筑流程堪称完美,温度、速度都精准无误,怎么会有裂纹?是不是……是不是您感觉错了?”
不止是他。
旁边的钱秉文老先生、苏联专家瓦西里,以及所有技术员,全都骇然失色地围了上来。
这可是“泰山”计划的脊梁!
是三千吨水压机的百吨横梁!
它要是出了问题,李云龙做梦都想要的坦克,整个根据地的重工业之梦,就全都碎了!
“我的感觉,不会错。”
林川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权威。
他伸手,指向巨大砂型中央偏下的位置。
“问题,出在这里。”
“这是一个应力集中区。由于铸件结构复杂,壁厚不均,在冷却收缩的过程中,这里的内应力没能有效释放,从而产生了肉眼不可见的微裂纹。”
林川的声音在死寂的车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
“现在用超声波探伤仪或许还检测不出,可一旦它完全冷却,这些微裂纹就会扩大,最终变成一道贯穿整个铸件的致命伤!”
“到那时,它就是一堆昂贵的废铁!”
这番话,如同一盆腊月的冰水,从头顶浇下,让现场所有人的心瞬间冻结。
“那……那怎么办?”王涛脸色煞白,急得满头大汗。
“总工,这炉钢水,难道就这么废了?”
周平顾问的嘴唇哆嗦着,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去触摸那滚烫的砂型,却又无力地垂下,喃喃自语。
“这可是五吨最顶级的35CrMoV特种合金钢啊……”
“是李云龙、孔捷他们,拿命从寿阳、平定抢回来的焦炭和矿石才炼出来的……”
“废掉它,这不等于在战士们的心口上捅刀子吗!”
老人的话语,让车间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充满悲痛与不甘。
“废了?谁说要废了?”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的深渊时,林川嘴角微微上扬。
那抹众人熟悉的、充满“坏主意”的笑容,再次出现。
他环视一圈,看着一张张失魂落魄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
“既然它自己不愿意把应力放出来,那我们就……帮它一把。”
“帮它一把?”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跟不上林川的思路。
“周顾问,”林川的目光落在周平身上。
“兵工厂里,最大的锤子是多大的?”
“锤子?”周平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
“锻造车间有台五百公斤的水力锻锤,再大的……就没了。”
“五百公斤?太小了。”
林川摇了摇头,目光穿过人群,投向车间的另一头。
那里,一台高达十几米,通体漆黑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矗立着,如同蛰伏的远古凶兽。
——八百吨级重型冲压机!
看到林川的目光,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缩!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每个人脑海里冒了出来!
“总工……您……您该不会是想……”
周平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不敢把那个词说出口。
“没错。”
林川点头,语气轻描淡写,话语却石破天惊。
“用八百吨的压力,给这个还没凉透的‘钢坨子’,做个‘全身按摩’。”
“给它……锻!”
“锻?!”
这个字,如同一颗重磅炮弹,在所有专家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疯了!总工,您疯了!”
一个机械专家当场失声尖叫。
“这是铸件!不是锻件!”
“用八百吨的压力去砸一个内部组织还没稳定的铸件,它会当场碎成一地玻璃渣子!”
“是啊,总工!”另一位热处理专家也急了。
“这完全违背金属加工的基本原理!铸造和锻造,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工艺!绝不能混为一谈啊!”
“太危险了!”
一名负责设备安全的老车间主任更是急得满脸通红。
“总工,这上千度的玩意儿要是顶不住,在冲压机底下炸开,那钢水乱溅,别说伤人,咱们这台八百吨的宝贝疙瘩也得跟着报销!这风险承担不起啊!”
就连最信服林川的周平顾问,此刻脸上也写满了挣扎。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离经叛道!
用冲压机去锻造一个刚刚浇筑、还处于红热状态的巨大铸件?
这已经不是“土法”,这是“邪法”!
“谁说铸造和锻造不能结合?”
林川反问,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他脑海中,闪过李云龙那张猴急的脸。
“我们管这个,叫‘铸锻复合工艺’。”
他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川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龙飞凤舞地画出一张金属晶粒的微观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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