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晨光并未带来温暖,反而将每一寸土地的贫瘠与空旷都照得清晰无比。沈玦派出去的人马如同撒开的网,以马车为中心,向四周辐射,范围不断扩大再扩大。他们拨开及膝的枯草,翻看每一处可能藏身的石缝,不放过任何一点微小的痕迹。
凌云快步回来汇报,声音艰涩:“大人,东面三里内已搜寻完毕,未见夫人踪迹。”
沈玦面无表情,只下颌线绷得极紧:“再扩五里。”
又一人回报:“西面发现几处疑似足迹,但杂乱难辨,且……有狼爪印混杂。”
沈玦心脏猛地一缩,挥手:“重点搜寻西面!快!”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升高,荒原上的温度也开始上升,炙烤着每一个人焦灼的心。回报的消息一次次传来,却一次次让人失望。
“北面未发现……”
“南面乱石区,暂无发现……”
没有,哪里都没有。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这片广袤的荒漠,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线索。那支染血的金簪,成了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也成了悬在沈玦心头的利刃。
王庭之内,乌维逃脱,拓跋弘刚稳住大局,清理完乌维的残余势力,将受惊的父汗妥善安置。老汗王虽虚弱,神智已清醒。
就在这时,一名参与搜寻的将领匆匆入内,低声禀报:“王子,马车找到了,侍卫已死,但……陆夫人下落不明,沈大人正在全力搜寻,目前……暂无消息。”
“什么?!”拓跋弘霍然起身,脸上血色褪去一半。下落不明?在这野兽出没的荒野一夜?他眼前几乎能浮现出陆明璃那单薄的身影在黑暗中无助的模样。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立刻策马冲出去,加入搜寻。
可他脚步刚动……乌维虽败,但其党羽尚未肃清,各部族需要安抚……千头万绪,都压在他身上。
他重重一拳砸在身旁的廊柱上,指节瞬间红肿。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走,王庭需要他坐镇。
“加派人手!把所有能派出去的斥候、游骑都派出去!配合沈大人,扩大范围,就算把这片荒原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他几乎是低吼着下令,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与焦灼。
荒原上,搜寻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最后一批人马归来,脸上都带着疲惫与无奈,对着沈玦,缓缓摇了摇头。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沈玦苦苦支撑的理智。
他一直挺直的背脊似乎瞬间佝偻了下去,连日来的担忧、恐惧、不眠不休的搜寻,以及此刻希望彻底湮灭的巨大打击,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荒野,一直深锁在眼底的沉痛与恐慌,终于决堤。
“璃儿——!” 他仰起头,对着空旷的四野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喊。那声音不再属于运筹帷幄的当朝首辅,只属于一个丢失了挚爱、痛彻心扉的男人。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后续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与颤抖。他高大的身影在荒原的风中,显得异常孤独与脆弱。
凌云等人默默垂首,不忍再看。他们从未见过大人如此失态,如此……崩溃。
沈玦猛地转过身,眼睛赤红,声音却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找!继续找!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荒原上的搜寻,持续了整整七天。
日升月落,风沙无休。沈玦不知疲倦,驱策着自己,也驱策着所有手下。他的衣袍破损,满面尘灰,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哪里还有半分当朝首辅的雍容气度。
凌云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走到伫立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方的沈玦身边,声音干涩嘶哑:“大人……弟兄们……都快到极限了。您……您歇一歇吧,哪怕就一个时辰……”
沈玦仿佛没有听见,目光依旧执拗地扫视着那片吞噬了他希望的无垠荒野,嘴唇翕动,重复着几乎无人能听清的低语:“不……不能停……她可能就在前面……等着我……”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眼前骤然漆黑,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大人——!”
王庭,寝帐。
沈玦在一种极度的惊悸中猛然睁开眼。帐顶陌生的纹样让他恍惚了一瞬,随即,昏迷前那刻骨的恐慌与绝望如同潮水般倒灌回来。
“璃儿!”他猛地从榻上坐起,掀开衾被就要下床,动作迅疾得带动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再次栽倒。
“沈大人!小心!” 一旁的拓跋弘连忙上前扶住他。
帐内不止拓跋弘一人。听闻消息后快马加鞭赶至王庭的四皇子宇文珏、苏衡及其妹苏芷皆在场。
苏芷眼睛肿得像桃儿,显然已哭了许久,此刻见沈玦醒来,又忍不住抽噎起来。苏衡面色沉重,轻轻拍着妹妹的背,无声叹息。宇文珏则站在稍远处,眉头微蹙,神色复杂地看着形容枯槁、几近疯魔的沈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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