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焰 第126章 舞会上的交易

法国领事馆的国庆招待会，是孤岛上海难得的不夜盛宴。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香水与雪茄的混合气息。西装革履的绅士与珠光宝气的名媛穿梭往来，衣香鬓影，笑语喧哗，仿佛外面的战争、饥饿与死亡只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故事。

林楚君一袭宝蓝色丝绒旗袍，颈间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衬得她肌肤胜雪，顾盼生辉。她挽着高志杰的手臂，巧笑倩兮，周旋于各国领事、商界巨贾与日伪高官之间，游刃有余。高志杰则是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疏离与慵懒，扮演着那位只对技术和享乐感兴趣的“高公子”。

“高先生，林小姐，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一个肥胖的日本商社代表松本端着酒杯凑过来，目光黏在林楚君身上。

“松本先生过奖了。”高志杰举杯示意，笑容浅淡，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却正轻轻摩挲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控制器。一只伪装成普通飞蛾的“信息节点”正悄无声息地栖息在枝形灯架的水晶坠饰上，将它“听”到的一切，通过加密振动传递到高志杰隐藏在手表里的接收器。

“林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松本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带着酒气，“比我们横滨的樱花还要娇艳。”

林楚君掩口轻笑，眼波流转：“松本先生真会说话。听说您的商社最近生意兴隆，连军方的一些物资采购都经您的手呢。”

“哈哈，小生意，小生意。”松本嘴上谦虚，脸上却满是得色，“全靠朋友们关照。尤其是小林信一先生，他的‘电波围城’计划一旦全面铺开，需要采购的设备可是天文数字……”他意识到失言，立刻打了个哈哈，“不过这些都是机密，机密。”

高志杰眼神微动，控制器上某个按键被轻轻触发。那只“飞蛾”调整了方向，复眼更精准地对准了松本不断开合的嘴唇。

“电波围城？”林楚君适时地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是要把我们上海用无线电波保护起来吗？”

“林小姐真是冰雪聪明！”松本被恭维得心花怒放，“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小林先生打算在上海各处建立更多的信号监测站，形成一张大网，嘿嘿，到时候……”他做了个收紧的手势，“任何不该存在的电波信号，都逃不过我们的监控。那些地下的老鼠，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舞曲响起。

“失陪一下，松本先生，我邀请楚君跳支舞。”高志杰彬彬有礼地打断，顺势将林楚君带入了舞池。

“听到了？”在悠扬的乐曲声中，林楚君贴近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

“嗯，‘电波围城’，大手笔。”高志杰揽着她的腰，步伐流畅，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舞池边缘。他看到严敬禹正与一个穿着和服的老者低声交谈，随即，严敬禹也走向了松本。

“看来，我们的严副处长，也有点坐不住了。”林楚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的走私生意，依赖的就是隐秘的通信渠道和运输线路。小林的网铺得越大，他的风险就越高。”高志杰低语，“楚君，想办法听听严敬禹和松本说什么。我去露台‘透透气’，放只‘小家伙’过去。”

一个优雅的旋转，高志杰松开手，对林楚君歉然一笑：“抱歉，有点闷，我去露台抽支烟。”

林楚君会意，看着他走向通往花园的露台，自己则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鬓发，袅袅婷婷地朝着严敬禹和松本的方向走去。

露台上，夜风微凉，稍稍吹散了舞厅里的靡靡之气。高志杰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目光似乎落在远处黑黢黢的江面上。但在他指尖，控制器微调，一只比蚊子略大、通体漆黑的机械昆虫“潜影”，从他西服翻领的背面悄然滑出，借着夜色，无声无息地贴着墙壁飞向舞厅那个敞开的窗口，目标直指正在角落密谈的严敬禹和松本。

舞厅内，林楚君端着一杯香槟，看似无意地走近。

“严处长，松本先生，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严敬禹见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笑道：“是林小姐啊，没什么，和松本先生聊聊风月而已。”他话锋一转，“倒是林小姐，和高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林楚君脸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严处长就会取笑人。”她目光转向松本，带着些许担忧，“松本先生，我刚才听您说什么‘电波围城’，听起来好厉害。以后会不会连我们听个广播、打个电话都要被监控了呀？那多不方便。”

松本赶紧摆手：“林小姐放心，针对的是非法信号，不会影响诸位的正常生活。”他看了一眼严敬禹，意有所指，“当然，有些特殊的商业通信，可能也需要……更加规范。”

严敬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规范是好事，就怕规矩定得太死，把路都堵死了，大家都没饭吃。松本先生，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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