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号电务处的办公室里,高志杰斜靠在舒适的皮质转椅上,双脚随意地搭在办公桌边缘,手里把玩着一只镀金的朗声打火机,咔哒、咔哒……清脆的开关声在静谧的房间里规律地回响。
他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本美国最新的《无线电技术》杂志,但那双看似慵懒的眼睛里,却锐光内蕴。脑海中,正反复推演着昨晚“工蜂三号”传回的最后几帧模糊且充满雪花的画面——那是日军新设立的虹口M3物资中转站内部一角的惊鸿一瞥,随即信号便彻底被狂暴的干扰噪音淹没。
‘小林信一,你这德国来的高频干扰器,有点意思。’高志杰心下冷笑,‘可惜,老子玩的,不是你这个时代的电子游戏。’
他放下脚,坐直身体,像是百无聊赖般拉开抽屉,里面杂乱地放着几盒进口香烟、一些精巧的西洋小玩意儿,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收音机零部件的金属元件。他的手指在这些东西里随意拨弄着,最终停留在几个比米粒还要细小的玻璃镜片上。
这是他在原有“工蜂”基础上,秘密改造的“备份方案”——基于最古老也最可靠的针孔成像原理,结合微型机械传动,制造的非电子光学窥探装置。动力来自微型发条,成像靠的是物理镜片组和一张微缩胶片,完全规避任何形式的电子信号发射。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高志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指一拂,将那些小镜片扫回杂物深处。
进来的是他的下属,一个戴着厚底眼镜的年轻技术员。“高主任,处里让排查一下各办公室的收音设备,说是……防止信号泄露。”
高志杰嗤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杂志卷了卷,指了指墙角那台装饰作用大于实际用途的老旧收音机:“查呗,那破玩意儿能不能响都是个问题。一天到晚搞这些形式主义,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把监听范围扩大两个街区实在。”
技术员讪讪一笑,应付地检查了一下:“高主任您说的是。没问题,我走了。”
打发走下属,高志杰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脑海中的计划上。夜幕,是唯一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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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苏州河畔的棚户区早早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婴儿啼哭,点缀着这沉沦的夜色。狭窄的弄堂里,污水的馊臭味和劣质煤球燃烧的呛人气息混杂在一起,闷得人喘不过气。
“砰!”一声脆响,接着是女人尖利的哭骂声:“杀千刀!侬个赤佬!一个月工钿又输光!屋里厢米缸都见底了!囡囡发热,买药个铜钿都么!”
“吵死啊!再吵老子打死你!”男人粗暴的吼声传来,夹杂着东西摔碎的声音和小孩惊恐的大哭。
隔壁亭子间里,高志杰(陈默)靠在窗边,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他刚刚从76号下班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雪茄味和香水气,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小心挂好,换上了一件半旧的深色短褂。
活着,在这里本身就是一场艰苦的战役。他摸了摸内袋里那只经过伪装的“工蜂”,冰凉的金属外壳下,是即将启动的精密机械。他要做的,是让更多人,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深夜十一点,万籁俱寂。
高志杰悄无声息地来到窗边,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他取出一个类似怀表大小的精密控制器,上面没有屏幕,只有几个微小的旋钮和拨杆。他熟练地拧动发条,设定好简单的机械程序,然后轻轻一按。
“工蜂”振翅而起,其声音微不可闻,迅速融入漆黑的夜色,朝着虹口方向飞去。
今晚的目标,是确认M3中转站内是否存放有小林信一正在组建的“电波围城”计划的核心设备,以及其具体布局。
“工蜂”灵巧地避开探照灯的光柱,沿着预定的低空路线飞行。在接近中转站外围时,高志杰通过控制器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高频干扰场依然存在。但他只是嘴角微勾,继续执行指令。
“工蜂”依靠预设的机械导航程序,沿着围墙阴影飞行,最终从一个废弃通风管道的缝隙钻入了中转站内部。
真正的挑战现在开始。高志杰失去了对“工蜂”的实时控制,它现在完全依靠自身的机械逻辑和那套古老的光学系统行动。
他的心神仿佛与那只小小的机械造物连接在了一起。它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通风管道内爬行,根据预设的路径寻找着机要室或者设备存放点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高志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只有指尖在控制器外壳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弄堂里,那个输光工钱的男人似乎醉倒在地,鼾声如雷,女人的啜泣声低低传来,更添几分压抑。
突然,高志杰眼神一凝。
通过“工蜂”体内一个极其微弱的、与信号无关的机械振动反馈装置,他感知到“工蜂”停了下来,并且启动了光学镜筒组。它找到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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