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内,气氛凝重。康熙帝端坐于御案之后,虽面容略显疲惫,但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下方面色各异的臣子与皇子。案上,摊开着两份奏折,一份是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张廷璜力荐“神泥”的急奏,另一份,则是钦天监关于京畿持续大旱、恐酿成灾异的密报。
「张爱卿,你奏折中所言的‘神泥’,当真有如此奇效?坚如磐石,遇水不散?」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在大殿内回荡。
张廷璜出列,躬身奏道:「回皇上,臣已亲自查验,绝非虚言!此物以寻常石灰、黏土、河沙制成,成本低廉,然其坚固耐久,远超三合土,若能用于河工堤防、城池修缮,实乃国之利器!且其制作工艺,据臣初步了解,并非极其繁难,可快速推广。值此天旱,若能用以紧急加固水利,开挖引水渠道,或可保部分农田灌溉,缓解燃眉之急!」
他语气激动,带着为民请命的恳切。作为一生与水患打交道的老臣,他太清楚一种廉价而坚固的建筑材料意味着什么。
「皇阿玛,」八爷胤禩适时出列,声音温和,「张大人忠君爱国,其心可嘉。此‘神泥’若真如张大人所言,确是我大清之福。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恰到好处的忧色,「此物来历不明,制作之法亦未经验证,仓促用于河工要地,万一……臣恐其性能不稳,若在汛期关键时刻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句句看似为国考量,实则将“来历不明”、“未经验证”、“性能不稳”的钉子,牢牢钉在了“神泥”之上。
九爷胤禟立刻附和:「八哥所言极是!皇阿玛,儿臣也觉得此事需慎重。张大人或许是爱才心切,或是被某些巧言令色之徒蒙蔽。这‘神泥’出自何人之手?为何不敢光明正大献于朝廷?其中莫非有诈?」
他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幕后之人。
四爷胤禛立于一旁,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只是那垂下的眼眸中,偶尔闪过一丝冷光。他乐得见老八老九与那玉檀斗法,无论谁胜谁负,于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张廷璜听得心头火起,但他为人耿直,不善言辞,只得再次强调:「皇上!臣以性命担保,此物性能经臣反复测试,绝无虚假!至于来源,创制之人淡泊名利,不愿彰显,但其心向朝廷,愿献此技以利天下,此乃忠义之举,岂可因噎废食!」
「淡泊名利?」胤禟嗤笑一声,「张大人,这世上真有不愿名利之人?只怕是所图更大吧!」
眼看御前争论将起,康熙揉了揉眉心,目光掠过一直沉默的胤禛:「老四,你怎么看?」
胤禛出列,声音平稳刻板:「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八弟九弟的担忧不无道理,张大人的拳拳之心亦属可贵。此物既有利国利民之潜能,不当因疑而废。然,亦不可贸然用于关键河工。儿臣建议,可择一非紧要处,如京郊某段年久失修的官道,或是一处小型水闸,以此‘神泥’进行修缮,观其效,验其能。若果真如张大人所言,再行推广不迟。若有不妥,损失亦在可控之内。」
他这一番话,看似公允,两边都不得罪,实则给出了一个最稳妥,也最符合康熙心意的方案——试点。
康熙微微颔首,显然赞同此议:「准奏。张爱卿。」
「臣在!」
「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即刻在京郊择选合适地段,以此‘神泥’进行试用。所需物料、人手,由工部调配。朕要亲眼看看,这‘神泥’,是否当真名副其实!」
「臣,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托!」张廷璜激动地叩首。
「至于这创制之人,」康熙话锋一转,目光深邃,「待试用结果出来再说。有功,朕不吝赏赐;若有罪,也绝不姑息!」
「退朝!」
圣旨一下,各方势力闻风而动。
张廷璜雷厉风行,立刻选定了一段通往西山、常年失修、坑洼不平的官道,以及附近一座用于灌溉、略有渗漏的小水闸作为试验点。他亲自督工,调集人手,按照玉檀提供的(经过处理的)工艺,开始烧制“神泥”,进行铺设和修补。
八爷九爷的人,自然也渗透进了工程之中。胤禟对着心腹狞笑:「去,找机会,在那些‘神泥’晾干的关键时候,‘不小心’多泼上些水!或者,在混合料里,稍微‘加’点别的东西!爷倒要看看,这泥巴变成烂泥后,那张廷璜和那贱人,还如何嚣张!」
他仿佛已经看到道路泥泞不堪、水闸崩塌在即的场景。
然而,他们的一切动作,都被赵龙安排的、混在民夫中的“自己人”看在眼里。消息很快传到了玉檀耳中。
玉檀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对前来报信的小路子吩咐:「告诉赵龙,不必阻拦,让他们做。只需详细记录下他们动了什么手脚,何时动的即可。另外,让我们的人,在施工时,‘严格执行’我给出的那份工艺要求,尤其是……关于养护的那几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