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阁」查税风波过去没几日,宫中和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得愈发明显。九爷胤禟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砸碎了一套心爱的官窑茶具,却一时也找不到新的、足以一击致命的由头。八爷胤禩依旧温文尔雅,只是偶尔看向宫闱方向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一个玉檀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向她递来了话。
传话的是御前一位不起眼的小太监,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玉檀姑娘,四爷请您申时三刻,御花园西北角漱芳亭一见,说有要事相商。」
四爷,胤禛。
玉檀心中凛然。这位以冷面寡言、务实严苛着称的四皇子,与八爷党的张扬、九爷的酷烈截然不同,他像一口深井,幽暗难测。他从未像八爷那般直接抛出合作的橄榄枝,也未如九爷那般急不可耐地打压,此刻突然邀约,所图必然更大。
申时三刻,玉檀准时赴约。漱芳亭地处偏僻,四周假山环绕,林木幽深,是个谈话的好去处。胤禛负手立于亭中,身着藏青色常服,背影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肃气息。
「奴婢给四爷请安。」玉檀依礼福身。
胤禛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不像八爷那般俊雅,线条更为冷硬,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不见底,只淡淡扫了她一眼:「起来吧。」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他开门见山,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九弟前几日的手段,粗糙了些。」
玉檀垂眸,不接话,静待下文。
「八弟许你厚利,你拒了。九弟欲夺你根基,你挡了。」胤禛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比孤预想的,更有能耐,也……更不懂进退。」
玉檀终于抬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四爷谬赞。奴婢只是求生而已,从未想过要进,或是要退。」
「求生?」胤禛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更像是一种冷嘲,「在这紫禁城,只求生,是求不活的。你弄出的‘玉华精’,利国利民?或许。但怀璧其罪,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所以奴婢时刻谨记本分,账目清晰,依法纳税,不敢有半分逾越。」玉檀回答得不卑不亢。
「法度?」胤禛向前踱了一步,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法度护得住你一时,护不住你一世。老九这次失了手,下次呢?下下次呢?他背后是整个八爷党的财力、人力,乃至部分官场势力。你区区一个宫女,凭借一点奇技淫巧,能挡到几时?」
他话语如刀,刀刀见血,撕开了玉檀眼前看似稳固的防线,直指最残酷的现实。
玉檀心头沉重,她知道胤禛说的是事实。个人的聪明才智,在庞大的权力机器面前,终究渺小。但她脸上并未露出惧色,只是平静地问:「那依四爷之见,奴婢当如何?」
胤禛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孤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真正能让你‘求生’,甚至……有所作为的机会。」
「请四爷明示。」
「你的‘玉华精’,还有你弄出的那些改良农具、水车的图样,孤看过。」胤禛缓缓道,「于国计民生,确有用处。孤门下,有别于老八他们的空谈结党,亦有别于老九的锱铢必较。孤看重实务,看重能真正富国强兵之策。」
他顿了顿,抛出真正的诱饵:「你若愿将你所知之技,献于朝廷,用于实务,孤可向皇阿玛举荐,于工部或内务府下,特设一‘格物所’,由你主导,专司各类技艺改良、推广。届时,你不再是身份尴尬的宫女子,而是朝廷认可的技正。你的才能,可得施展;你的安全,亦有朝廷法度与孤的庇护。如何?」
玉檀心中剧震。胤禛这一手,比八爷的合作、九爷的打压,都要高明得多!他看到了她技术的价值,并试图将其纳入他“务实”的体系之中,给予官身和庇护,换取她完全的效忠和技术的贡献。这简直是一条看似光明无比的康庄大道!
若她真是个一心只想施展才华、寻求靠山的普通穿越者,恐怕立刻就要心动不已。
但她是玉檀。她要的,从来不是在旧王朝的框架下当一个改良技术的“技正”,她要的是颠覆,是再造!一旦进入胤禛的体系,她所有的发明创造,都将成为巩固爱新觉罗统治的工具,她将彻底失去自主权,成为胤禛麾下一枚更有用的棋子,甚至可能被用来对付她未来想要庇护的百姓。
而且,胤禛的“庇护”,代价何其高昂?那意味着彻底绑上他的战车,卷入九龙夺嫡最核心的漩涡,再无脱身的可能。
电光火石间,玉檀心中已有决断。她再次垂下眼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坚定:「四爷厚爱,奴婢感激涕零。能为朝廷效力,亦是奴婢之幸。只是……奴婢才疏学浅,所知的不过是一些粗浅匠人之术,偶得之巧,实不堪大用,更不敢担此重任。且奴婢身为宫籍,首要之责是侍奉宫中贵人,若因外务分心,恐有负圣恩。四爷的提议,奴婢……实不敢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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