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折雪未消 第68章 萍水相逢

冰冷粘稠的毒水，裹挟着枯枝败叶和腐烂的气息，无声地冲刷着嶙峋怪石构成的浅滩。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墨绿色的毒瘴也比核心区域稀薄了许多，透下浑浊天光，勉强映照出这片死寂河滩的轮廓。

黄天越的身体被水流推搡着，半搁浅在一片滑腻的毒苔上。他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身上恐怖的冰霜、焦痕、毒纹依旧狰狞，但心口那层守护的淡紫光晕和缠绕其上的绿意，在经历了内部湮灭冲击后，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然而，它终究没有碎。紫与绿两种力量在毁灭的边缘，依旧维持着那微妙的共生，如同风暴过后勉强矗立的残垣断壁，死死守护着核心深处那一点随时会熄灭的生命火种。

在他身侧不远处，上官燕舞的身体同样被水流冲上浅滩。她面朝下趴在冰冷的苔藓上，残破的衣衫紧贴着后背，勾勒出瘦削嶙峋的脊骨轮廓。长发散乱，沾满污浊的泥浆和墨绿的毒液。气息比黄天越更加微弱，几乎感觉不到起伏。强行催动灵脉、引爆冲突、承受冲击，早已将她榨干。翠绿的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深重的青影，如同陷入永恒的沉眠。唯有在她心脉最深处，一丝微弱到无法察觉的翠绿光点，如同深埋冻土的种子，在黄天越体内那残破守护光晕的微妙牵引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搏动着，证明着最后一线生机尚未断绝。

冰冷的、带着浓重水汽和腐朽味道的风，卷过浅滩，吹拂着两人冰冷的身躯，带来刺骨的寒意。几只长着复眼、外壳泛着幽绿光泽的毒沼甲虫，被血腥和微弱生命气息吸引，窸窸窣窣地从石缝中爬出，试探性地朝着两人靠近。

就在其中一只甲虫锋利的口器即将触碰到上官燕舞散乱发丝的瞬间！

嗖！嗖！嗖！

三枚细如牛毛、闪烁着淡金色泽的毫针，如同拥有生命般，毫无征兆地穿透稀薄的毒瘴，精准无比地钉在那几只毒沼甲虫的背甲连接处！

噗！噗！噗！

细微的爆裂声响起。几只甲虫连挣扎都来不及，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冒出缕缕青烟，迅速化为一小滩腥臭的脓水，渗入毒苔之中。

“啧啧，连这点小东西都想来分一杯羹？真是不知死活呢。”

一个慵懒妩媚、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娇媚嗓音，伴随着一阵馥郁醉人、却又暗藏冰冷异样的百花甜香，由远及近，悄然弥漫在这片死寂的浅滩上。

淡紫色的烟罗裙裾拂过滑腻的毒苔，没有沾染丝毫污秽。杜莺歌如同踏月而来的花间仙子，轻盈地落在浅滩边缘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上。她脸上依旧蒙着那层薄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眼波流转，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审视，扫过搁浅在毒苔上的两人。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黄天越身上，在那布满裂痕、黯淡却依旧维持的紫绿守护光晕上停留片刻，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讶异和玩味。“哟，命还真硬。这样都死不了？这紫不紫绿不绿的玩意儿…倒是有趣得紧。”

随即，她的视线转向趴伏在地、气息奄奄的上官燕舞。当目光触及她心脉深处那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翠绿光点时，杜莺歌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万毒灵脉的气息…果然…这枯木泽的造化，还真是便宜了这丫头…”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带着急切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杜…杜姐姐…是…是他们吗？”

杜莺歌身后，梁卉被一层柔韧的淡粉色光晕包裹着，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但比之前那油尽灯枯的状态好了太多。那滴珍贵的翡翠灵液和杜莺歌的粉色真元，强行吊住了她最后一口气。她怀中，紧紧抱着依旧昏迷、身体覆盖青灰色寒霜的柳青。柳青心口和眉心那两点凝实的紫芒，在五行晶针的定魄下，稳定地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梁卉的目光越过杜莺歌的肩膀，死死锁定在浅滩上那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当她看清黄天越身上那恐怖的伤痕和上官燕舞毫无生气的趴伏姿态时，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天越！上官姑娘！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急什么？”杜莺歌头也没回，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一个半死不活，一个…离死不远。” 她莲步轻移，走向上官燕舞，蹲下身，伸出两根萦绕着淡粉色光晕的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上官燕舞颈侧。

指尖传来的脉象，微弱、紊乱、时断时续，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更有一股深入骨髓的枯竭感和本源透支的衰败气息弥漫其中。杜莺歌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生机耗尽，灵脉本源几近枯竭…真是胡来！”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随即，她又看向黄天越的方向，“至于那个惹祸精…体内三股玩意儿乱成一锅粥，全靠着这点子残念和这丫头的灵脉吊着…啧啧，两个都是麻烦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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