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公社所在的红山村,跟周家村不一样,它是坐落在四面环山的一块平地上。
如果从村外山顶往下看的话,就能发现整个村子以一小片水塘为中心点,往四周一圈儿一圈儿地扩大。
那处水塘有个很土气的名字,叫月亮泡子,这大概是因为它的外形很像上弦月的形状。
反正不管这名字是啥来历,这一左一右倒是挺招人的,是公社里最热闹的地方。
四周除了供销社,还有家新开起来的小商店,隶属于红旗煤矿的电影院和文化活动室,甚至旁边还有一家迪斯科舞厅——嗯,要说东北这地方也是神奇,在潮流上从来没落下过。
陈建民从供销社里买了五条裤衩,五双袜子,引得售货员小姑娘不时地用眼神打量他,估计是以为他要结婚了。
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像牙膏、肥皂、毛巾之类的。
从供销社出来,有四个小青年从门口路过,其中一个嗓门儿挺大的抱怨道:“老何,你他妈也太不够意思了,帮你这么大忙,也不说请俺们下个饭店啥的。”
带头走在前面那一位岁数稍大一点儿的扬了一下脖子,“你这话说的,这不没还到中午的呢吗?等会儿咱们去红星饭店,想吃啥随便点。”
“我想吃新鲜蘑菇,有吗?”另一个凑过去流着口水说道。
“去你妈的,小崽子,欠削了吗?这大冬天的,我他妈上哪儿给你整新鲜蘑菇去?我瞅你像新鲜蘑菇,要不把你炖了?”
“哈哈……”
四人笑着走远了。
天是真的挺冷的,但也挡不住人们出来溜达的热情,月亮泡子一转圈儿,三三两两到处都是人,甚至泡子里的冰面上还有好几伙划冰车的小孩,吵吵闹闹的,烟火气十足。
陈建民在供销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又进去买了两瓶高梁白,这玩意儿可是硬通货,一块八一瓶,一般人家除了过年过节整两盅之外,平时是很少喝的。
把两瓶酒挂到自行车把上,检查了一遍用面袋子装的一只冻野兔和一只野鸡,按照昨天从刘晓梅那里听来的大致方向,往红山村东面走去。
他要去刘晓梅家。
按理来讲,他们昨天刚相亲,虽说双方都挺“满意”,也都表示出了要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意向,可是今天就去人家女方家里拜访……咋看都有点儿太急了!
陈建民却没考虑那么多,他有他的目的。
很快他就打听到了刘老师家的具体位置,如果按照北京那种大城市环线来比喻的话,刘晓梅家得算是在二环以内,接近三环的位置。
两间半砖房,小起脊房顶铺的是油毡纸,有一位四十多岁样子的男人在房顶清雪。
院子不大,也就能停个三挂马车的样子,也不知道种的那四十亩地是咋收的。
或者还有别的专门的场院之类的地方?
在陈建民瞎琢磨之际,房顶的男人发现他了,大概是见他面生,拄着手里的板儿锹喊道:“喂!你找谁呀?”
嗓门儿挺大,气势也挺足。
陈建民笑着回答:“叔,我找刘晓梅老师。”他猜这人应该是刘晓梅的父亲刘国庆。
这一位准老丈人的名字还是马大勺主动告诉他的。
因为有点儿距离的缘故,陈建民的声音也不小。
没等房顶的人继续问话,下面的房门被人推开了,探出一颗小脑袋飞快地瞄了一眼陈建民,又缩回去朝里面喊:“姐,有人找你,瞅着挺帅的,不会是你新搞的那个对象吧?”
紧接着传出刘晓梅的声音:“滚回屋去,好像我搞了多少个对象似的。”
她原来是计划在表姐周丽红家住两天的,但是跟陈建民出去转了一圈儿之后,大概是感觉事情可以定下来了,就跟着马大勺又回来了。
此刻推门走出来,看到陈建民站在大门口,愣住了。
用钢筋焊制的院门把陈建民和他的自行车分割成好几块,刘晓梅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穿的那件破大衣时,眉毛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这是陈建民自昨天认识她以来头一回在她脸上看到稍有些生动的表情,他隔着大门挥了一下手,“晓梅,我来买点儿东西,顺便给你们送来两样山货。”
解释很到位,可称呼却有点儿过分亲呢。
很快,刘晓梅脸上仅有的那一点儿生动也消失了,淡淡地应了一声,“这大雪天从周家村过来,道儿上挺不好走吧?”
说着话,走过去把陈建民迎进院子里。
此时,房顶的刘国庆也下来了,一眼就发现了挂在自行车把上的两瓶酒,暗自吞了吞口水,又斜眼瞄了瞄了刘晓梅,极为热情地跟陈建民打招呼。
“哎呀,你从周家村来的呀?是洪军他们单位的小……小啥来着?”
这显然是听马大勺说起过,但又没记住名字。
陈建民拎起两瓶酒递了过去,“叔,我姓陈,陈建民,您叫我建民就行。”
半句没提手里这酒是啥意思。
其实也不用提,作为晚辈头一次登门拜访,又惦记着人家的闺女,拎两瓶酒不是最基本的规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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