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苍穹 第137章 暗流

天衍笔冰凉的笔尖，如同死神的指尖，轻轻点在那瘦小刺客的眉心。一股精纯而冰冷的魂力，如同无形的尖锥，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悍然刺入对方因剧痛、失血和恐惧而混乱不堪的识海。

“啊——！” 刺客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不仅仅是**的痛苦，更有灵魂被强行侵入、翻阅的撕裂感。他浑身剧烈地痉挛着，被石矛钉住的大腿伤口处，鲜血汩汩涌出，将身下的红土染得更加暗沉。

“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来自哪里，为何在此伏击？关于枯骨荒原，你们知道多少？”洛白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平淡得如同在询问天气，但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与魂力威压，却让刺客的灵魂都在颤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魂飞魄散。”

那冰冷的魂力尖锥悬停在刺客识海的核心，仿佛随时会落下，将他那脆弱的灵魂彻底绞碎。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远超刚才战斗时的物理威胁。

刺客脸上的狠厉与阴鸷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求生欲。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煞神，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我说！我说！求……求你别杀我！”刺客嘶声求饶，语无伦次，“我们……我们是‘黑煞寨’的人……来自……来自东神州南部的‘黑沼域’……”

“黑煞寨？”洛白眉头微挑，这个名字他并未听说过，显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更像是盘踞一方的匪盗或者散修组织。黑沼域他倒是知晓，是东神州一片颇为混乱的区域，瘴气弥漫，势力错综复杂。

“为何在此伏击？”

“是……是寨主下的命令……让我们……守在通往枯骨荒原的几个必经之路上……劫杀……劫杀落单的、或者小股的修士……抢夺他们的收获和……储物法器……”刺客忍着灵魂的刺痛，断断续续地交代，“枯骨荒原那边……现在人太多了……硬抢不容易……反而是在路上……容易得手……”

洛白眼神更冷了一分，果然是为了杀人越货。他继续问道：“你们寨主什么修为？进来了多少人？”

“寨主……是化玄境巅峰……他带着……几位当家和大批兄弟……都进来了……具体多少……我不清楚……但起码……有三四十人……”刺客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止我们黑煞寨……这次……这次进来的人……太多了！”

“太多？”洛白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关键，魂力微微施加压力，“说清楚！这次秘境开启，到底进来了多少人？还有哪些势力？”

刺客感受到识海中那锥刺般的痛楚加剧，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同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后怕：

“多……非常多！具体多少……没人知道……但据我们寨主说……整个……整个灵域东神州……稍微有点名号的宗门、家族、皇朝……几乎都派了人进来！”

“像我们黑沼域……几个大寨子……都倾巢而出……听说……听说靠近北边的‘大炎皇朝’……派了整整五千名玄者！由一位皇子带队！还有……东边的‘青玄宗’……也来了不下三千玄者……西边的‘天霜帝国’……南边的‘百兽山’……全都来了！”

“每个势力……少则一千，多则四五千……全都是通天境以下的精英！这……这加起来……怕是有数十万之众啊！”

数十万！

纵然以洛白的心性，听到这个数字，心脏也不由得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可能？！云破天城主当初明明只说有三十个名额！为何会突然涌入如此多的人？而且来自整个东神州？！

“这么多势力，如何能在同一时间进入秘境？”洛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魂力紧紧锁定刺客的意识，判断其话语的真伪。

“是……是入口！”刺客急声道，似乎生怕洛白不信，“不是只有一个入口！就在……几乎同一时间……在整个东神州各个地方……都突兀地出现了通往这个秘境的入口！”

“有的出现在宗门禁地……有的出现在皇朝祭坛……有的甚至直接出现在荒郊野外！大小不一，但都能稳定进入！我们黑煞寨……就是在黑沼域的一片毒瘴沼泽里……发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漩涡光门……寨主当机立断……就带着我们冲了进来……”

“据说……几乎所有势力都是类似的情况！毫无征兆！所以……恐怕谁也想不到，会突然有这么多外人进来！我们寨主猜测……这可能是秘境本身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变化……才导致了入口大规模显现！”

原来如此！

洛白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怪不得云破天之前并未提及还有其他竞争者，不是他隐瞒，而是连他也根本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打乱了各方势力的部署，也让这本就危机四伏的古秘境，瞬间变成了一个更加混乱、更加残酷的绞肉场！

数十万来自东神州各地的精英玄者涌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资源的争夺将空前激烈！意味着原本可能只是小范围的冲突，会升级为大规模的火拼！意味着那些原本就强大的土着妖兽，将面临来自外界更猛烈的冲击，也可能会变得更加狂暴！

而他们这最早从云灵郡城入口进来的三十人，原本以为自己是机缘的先行者，此刻却仿佛成了误入巨鲨群的小鱼，瞬间被淹没在这股汹涌的洪流之中。之前的种种计划、谨慎，在绝对的数量和混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巨大的压力感扑面而来。但同时，一股更加炽烈的火焰也在洛白眼中燃起。危机，同样伴随着更大的机遇！与整个东神州的年轻精英同台竞技，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历练！而且，人越多，水越浑，或许更容易摸到“大鱼”！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拉回到枯骨荒原。

“继续说，关于枯骨荒原，你们知道多少？把你知道的一切，详细道来。”天衍笔的笔尖微微发光，让刺客的识海保持着一丝清明，便于回忆和叙述。

刺客不敢怠慢，忍着剧痛，努力组织着语言：

“枯骨荒原……在……在这个秘境的偏中心区域……具体多大……不清楚……但非常广阔……我们寨主说……那里在上古时期……似乎是一处巨大的古战场……陨落了无数强者……”

“那里……现在非常混乱……也非常危险……除了原本就存在的……各种诡异的不死生物……现在更是聚集了……恐怕不下五、六万从外面进来的修士！”

五、六万修士！聚集在一片区域！这个数字再次让洛白心头一沉。可以想象，那里此刻是何等龙蛇混杂，杀机四伏。

“不死生物？具体是什么？”洛白追问。

“很……很多种……”刺客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有从地里爬出来的……骷髅兵……有些骷髅骨头是玉质的……非常坚硬……速度也快……实力大概相当于凝元境到化玄境不等……”

“还有……没有实体……飘荡的怨魂……能直接攻击灵魂……防不胜防……据说深处……还有更可怕的……尸巫……能施展诡异的死灵法术……甚至……还有人说看到了……骑着骨龙的死亡骑士……其实力……恐怕堪比通天境！”

骷髅兵、怨魂、尸巫、死亡骑士……这些只存在于典籍传说中的不死生物，竟然真的存在于此地！洛白眉头紧锁，这枯骨荒原的危险程度，果然远超想象。不仅要提防修士之间的暗算，还要面对这些难缠的不死生物。

“这么多人去枯骨荒原，除了九天息壤的传闻，还有什么？”洛白不相信所有人都只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传说而去冒险。

“有……有很多原因……”刺客连忙道，“首先……枯骨荒原虽然危险……但据说……那里残留的上古遗迹也最多……可能藏着上古强者的传承……或者遗落的宝物……已经有人在那里找到了残破的古玄器……甚至……完整的功法玉简！”

“其次……那里弥漫着浓郁的死亡之气和……一种奇异的煞气……对于一些修炼特殊功法……或者鬼道、尸道的修士来说……是绝佳的修炼之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九天息壤’！”“消息传得很广……说有人在荒原核心区域的一片崩塌宫殿废墟里……亲眼看到了九彩霞光……感受到了磅礴的生机和大地本源气息……绝对是无上神物！”

“现在……几乎所有自恃实力强大的势力和个人……都在往那片核心区域挤……想要争夺九天息壤……那里……现在已经打翻天了！每天都有大量修士陨落……尸体都来不及收拾……很快就会被死亡之气侵蚀……转化成新的不死生物……”

刺客的话语描绘出一幅血腥而残酷的画卷。数万修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汇聚在枯骨荒原，为了遗迹、为了资源、为了那传说中的九天息壤，展开疯狂的厮杀。再加上无处不在、杀之不尽的不死生物，那里已然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

“那片出现九天息壤的废墟，具体在什么位置？有什么特征？守护的不死生物实力如何？”洛白问得极其细致。

“具体位置……我……我不清楚……”刺客艰难地摇头，“只有寨主和几位当家……可能知道更详细的地图……我只听说……是在荒原的‘陨星坑’附近……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像是被星辰砸出来的深坑……废墟就在深坑的边缘……”

“特征……据说那片废墟……残留着很多巨大的……白色的石柱……上面刻着看不懂的古老文字……守护的不死生物非常强……除了大量的玉质骷髅和怨魂……至少有三头……实力堪比化玄境巅峰的‘骸骨巨兽’盘踞在那里……而且……据说还有尸巫在暗中操控……”

“现在……大炎皇朝、青玄宗、天霜帝国这几个最强的大势力……似乎暂时达成了某种默契……联手清剿了废墟外围的不死生物……但谁也不敢先轻易踏入核心……都在对峙……同时清理其他想要浑水摸鱼的小势力和散修……”

信息量巨大。陨星坑，白色石柱废墟，骸骨巨兽，尸巫，以及各大势力的对峙局面。这一切都表明，想要夺取九天息壤，难如登天。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凝元境修士（表面），想要在几大势力虎视眈眈和三头化玄境巅峰骸骨巨兽的守护下火中取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不可能吗？

洛白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不可能，往往意味着最大的机遇。他有天衍阵心，有天衍笔，有《天道诀》淬炼的强悍肉身和魂力，更有体内那枚对九天息壤必然有着强烈感应的“世界种”！这就是他的优势！

混乱，是他的掩护。实力，是他的依仗。这九天息壤，他志在必得！

又问了一些关于枯骨荒原外围地形、常见不死生物弱点、以及各大势力标志和大致分布的信息后，洛白确定从这名刺客身上已经榨不出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了。

他收回了天衍笔，冰冷的魂力也随之从刺客识海中退出。

刺客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独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深深的畏惧。

“我……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您饶我一命……”他虚弱地哀求道。

洛白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抬手，天衍笔在空中虚划，一道“坎水·凝冰”阵纹落在刺客大腿的伤口处，暂时冻结了血流，保住了他一时性命。同时，另一道“坤元·禁锢”阵纹落下，将刺客连同那根石矛一起，封存在了一个坚固的土牢之中，只留下些许透气孔。

他不会亲手杀一个已经没有反抗之力、并且提供了情报的俘虏，但也不会放任其自由。能否在这土牢中活到秘境关闭，或者被其他人发现，就看他的造化了。

至于远处那个被雷霆劈成重伤的射手，洛白也如法炮制，将其禁锢封存。

做完这一切，洛白站在原地，消化着刚刚获取的庞大信息。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带来远方隐约可闻的、不知是兽吼还是战斗的声响。

整个秘境的局势，因为数十万外来者的涌入，已经彻底改变。他原本相对简单的探索计划，也必须做出调整。

枯骨荒原，必须去。九天息壤，必须争。

但如何争，需要好好谋划。

他看了一眼手中光华内敛的天衍笔，又感受了一下魂海中与那遥远方向隐隐共鸣的天衍阵心与世界种，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数十万修士……各大势力……不死生物……九天息壤……”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潭水，真是越来越浑了。也好，水浑，才好摸鱼。”

不再停留，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淡影，继续向着枯骨荒原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