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将那片紫叶握在手中,指尖传来叶面微弱的波动。他凝视着上面浮现的“幽篁”二字,眼神渐沉。
他没有立即唤人,而是转身回到营地边缘,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串脚印的走向。泥土上带着夜露的湿气,痕迹清晰可辨。他顺着方向一路追踪至崖壁尽头,发现地面有被反复踩踏的痕迹,仿佛有人在此停留良久。
折返时,天光已微明。火堆只剩余烬,伤者仍在昏睡,另两人靠石壁而坐,一个闭目调息,一个正检查兵刃。云逸走到他们面前,声音低沉:“昨夜有人来过。”
那人睁眼:“谁?”
“不是我们的人。”云逸摊开手掌,紫叶静静躺在掌心,“这是他们留下的标记。”
三人默然。其中一人接过叶子翻看背面,眉头一皱:“这字……在动?”
“不止是动。”云逸站起身,“它指向山谷深处的位置,也说明对方早已在那里布下了据点。”
他不再多言,当即取出传讯符,注入灵力。片刻后,一道光点自符纸升起,直射联盟主峰。
他必须回去。
三个时辰后,云逸踏入主殿。殿内已有数名执事等候,见他进来纷纷起身。他未作寒暄,直接将紫叶拍在案上,又取出一张绘制好的路径图。
“这是我根据幽篁谷外发现的痕迹推演出的入侵路线。”他指向图中几处拐角,“三日前哨岗上报的灵力波动,并非自然现象,而是探子在试阵。”
墨玄倚在门边,手中转着酒葫芦。他踱步上前扫了一眼图纸,冷声道:“合欢宗的手法,但气息不对——掺了血煞气。”
苏璃站在角落,闻言抬眸:“血屠曾用过这种混合气息掩踪,可他已经死了。”
“或者,有人想让我们以为他死了。”药王谷圣女轻声开口。她戴着面纱,指间夹着一根银针,针尖微微颤动,“我方才以银针引神识探查边境结界,发现三处薄弱点,皆于昨夜同一时刻出现。”
云逸点头:“敌人知道我们分心寻药,也清楚灵悦昏迷,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出手。”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巡卫快步入内,双手呈上一块残破的铃铛碎片:“昨夜北岭守卫在树上发现此物,周围并无打斗痕迹。”
苏璃伸手接过,指尖抚过缺口边缘,眼神骤冷:“这是摄魂铃的残片,是我从前缴获后封存之物。如今被人取出,还附着魔识烙印。”
“这是警告。”墨玄冷笑,“也是试探——他们在看我们会否自乱阵脚。”
殿内一时寂静。有人低声开口:“我们现在连灵悦都救不了,哪还有余力应对外敌?不如先稳住局面,等找到草药再说。”
“等?”云逸猛然抬头,“他们要的就是我们等。藏经阁的典籍最近可有异常?”
众人一怔。
他转向门口:“请哑奴前辈。”
不多时,一道佝偻身影缓缓走入。哑奴右手紧握半截竹简,行至案前,喉结轻轻震动,一道微光浮现空中,映出三卷古籍的影像。每一页皆有细微涂改痕迹,笔迹模仿得极为逼真,若非对照旧本,几乎无法察觉。
“他们改了什么?”有执事问。
哑奴指向其中一处禁制图谱,光纹流转,显出原貌——原本标注为“死门”的区域,竟被悄然篡改为“生路”。
“好狠的手段。”墨玄咬牙,“一旦大战爆发,守阵之人依图行事,便会将防线最脆弱的一环暴露无遗。”
“这不是单一势力所为。”药王谷圣女缓缓道,“我能分辨出三种不同的魔息残留:合欢宗的媚毒、血狱门的腐气,还有……魔宗少主的噬魂纹。”
听到最后几字,云逸瞳孔骤缩。
就在此刻,他腰间的玉符忽然发烫。光芒一闪,夜无殇的声音直接在殿中响起:
“你护不住她第二次。”
声音阴冷,带着笑意,转瞬即散。
殿内一片死寂。
云逸未动,只是抬起手,猛地捏碎那枚玉符。碎片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他转身走向沙盘,拨动几处山形地貌,沉声道:“从现在起,启动天罗阵,封锁所有出入通道。影卫营即刻成立,专司内部异动稽查。”
“灵悦居所立即转移至地底密室,由墨玄布九重丹火结界,苏璃设三层幻阵遮蔽气息。任何人不得单独接触她。”
“同时,放出消息——就说我已经取得九寒凝露草,正率队返回,途中将在断魂崖休整一夜。”
“是假的?”有人问。
“就是要他们信。”云逸盯着沙盘中的山谷位置,“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苏璃嘴角微扬:“我可以安排几名旧部扮作溃逃细作,将消息送出。”
“去做。”他点头,“但记住,别让对方觉得太容易得手。”
墨玄晃了晃酒葫芦,忽道:“若他们不信呢?”
“他们会信。”云逸低声说,“人总愿意相信自己希望成真的事。”
他顿了顿,看向药王谷圣女:“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女子颔首,三十六个药瓶浮空排列,银针悬于中央,组成一座微型阵法。“只要有人以神识窥探,我便反向种蛊,让他尝尝被控的滋味。”
“好。”云逸终于稍缓气息,“接下来,等他们出手。”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去。云逸独自留在殿中,低头看着手中的半截玉簪。他没有摩挲,也没有贴上额头,只是紧紧攥着。
外面天色渐暗,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案上的图纸。他抬起头,望向藏书阁方向。
那里,一点微光亮起,像是回应。
第二天黎明,云逸登上高台。许多弟子已聚集在广场,脸上写满不安。他未说话,只抽出随身树枝,在地上缓缓划出一道剑式。
淡金色的符文随着动作浮现,照亮四周。
有人认了出来:“那是《圣体灭天诀》的第一式。”
他收势,立于台阶最高处,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十年前我连剑都握不稳,今日却能站在这里告诉你们——只要心不降,无人能逼我们跪。”
人群静默数息,随即开始骚动。有人握紧武器,有人挺直脊背。
就在这时,地底密室方向传来一声剑鸣。
寒渊剑自行出鞘半寸,剑穗上的青玉铃铛轻轻一震。
云逸转头望去,嘴角微动。
墨玄站在密室外廊,喝了一口葫芦里的液体,冷笑:“想抢东西?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苏璃指尖银光闪动,正在修复最后一处幻阵节点。她低声说道:“谁再来窥一眼,我就让他看见自己死的模样。”
药王谷圣女立于中枢台前,银针悬空旋转,随时准备出击。
云逸回到沙盘前,手指划过山谷入口处的标记。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点。
门外传来通报声,说北岭又有新的痕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