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下方那位身着华丽波斯长袍、留着浓密卷曲胡须的使者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异域香料气息。这位使者刚刚用抑扬顿挫的波斯语完成了一番冗长的致敬,通事官(翻译)也同步进行了转译。
朱由检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着刚才通事官提到的那个名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名字由好几个音节组成,带着浓烈的异国风味,在他听来实在是有些拗口。
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帝王的探究神色,语气平稳却带着几分不容错辨的疑问,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来着?莫……?默……?”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个复杂的发音,这略显生疏的询问,反而冲淡了些许天朝上国君主接见藩臣时的严肃氛围,增添了一丝真实感。
通事官连忙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是米尔扎·穆罕默德·沙菲。”
那位波斯使者——米尔扎·穆罕默德·沙菲,似乎对大明皇帝能尝试念出他的名字感到一丝荣幸,他右手抚胸,再次躬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更加清晰、缓慢地重复道:
“尊贵的大皇帝陛下,您忠诚的仆人是……米尔扎·穆罕默德·沙菲。愿您的光辉如同波斯的太阳,永恒不落。”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之上,手目光看似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的波斯使者米尔扎·穆罕默德·沙菲。他并没有直接询问来意,反而像是拉家常般,用一种带着几分感慨的语气,缓缓开口:“沙菲使者,”
他刻意略过了那拗口的全名,“算起来,自永乐朝后,贵国与我这大明,怕是有一百多年未曾有过这般正式的使者往来了吧?”
通事官将皇帝的话翻译过去后,米尔扎·穆罕默德·沙菲再次抚胸躬身,他的表情变得更为郑重,显然明白到了必须坦诚来意的时刻:“至高无上的大皇帝陛下,”
他的声音通过通事官传出,“您的话语如同照亮历史的光芒。正是如此,漫长的岁月与沿途的纷争阻隔了我们之间古老的友谊。但伟大的波斯从未忘记东方强大的朋友。如今,您的威名随着商船传遍四海,我尊贵的主人,沙赫阿巴斯二世,听闻您在东方缔造的盛世与开放的胸怀,特命我携带他最诚挚的问候与礼物,跨越千山万水,只为重新连接起这条中断已久的金桥。”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恳切而又带着一丝忧虑:“尤其是,我们听闻奥斯曼的使者亦抵达了您的宫廷。陛下,您想必清楚,那些傲慢的奥斯曼人,正是阻隔东西商路、迫害过往旅人的元凶。他们的甜言蜜语背后,必然包藏着祸心。”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面上依旧维持着接待外宾的庄重神色,心中却已飞快地盘算起来。波斯使者那句“奥斯曼人的甜言蜜语背后必然包藏着祸心”,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涟漪。
他忽然想起,无论是波斯萨法维王朝,还是西边那个庞大的奥斯曼帝国,此时都正处在一个热衷于运用火炮、革新战法的时期。他们之间持续不断的战争,以及对中亚、高加索地区的争夺,使得高效的火器成为了各方都渴望获得的战略资源。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闪过。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向侍立在一旁的工部尚书孙元化使了个眼色。
待孙元化会意地靠近御座,朱由检以袖掩口,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声吩咐道:“孙爱卿,去,将武库里那些淘汰下来的旧家伙清理一下。弗朗机、将军炮,还有那些虎蹲炮,拣选一批品相尚可的,尽快拉出来,擦拭干净。”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孙元化瞬间了然——陛下这是打算清理库存,顺便探探这些远方来客的“钱袋”和胃口。他微微颔首,低声道:“臣明白,即刻去办。”
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转身安排去了。
紧接着,朱由检的目光又转向户部尚书毕自严。
他同样招了招手,待毕自严躬身近前,他便以同样低微却清晰的声音说道:“毕爱卿,你心里先默算一下。一门弗朗机、一门将军炮,再加上一门虎蹲炮,若是打包售卖,该定个什么价码才算公道?既要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也得让我大明……不至于做了亏本买卖。”
他特意强调了“打包”和“公道”几个字,眼神里闪烁着商人般的精明。
毕自严是理财能手,心中自然有一本清晰的账目。他闻言,眼皮微微垂下,心中已然开始飞速计算铸造成本、折旧损耗以及潜在的利润空间,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恭敬地低声回应:“臣,遵旨。”
安排完这两件事,朱由检才重新将温和而威严的目光投向下方的波斯使者米尔扎·穆罕默德·沙菲,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流只是皇帝对臣子随口的日常吩咐。
他微微一笑,语气舒缓:“沙菲使者远来辛苦,所言之事,关乎东西方大势,朕已知晓。且先在南京安心住下,领略一番天朝风物。具体事宜,可从长计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