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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赛第三轮，对阵“暗影学院”。
赛场内的气氛，与之前任何一场比赛都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张力，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极度饱和的臭氧味，压得人喘不过气。观众席上的喧嚣似乎也低沉了许多，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主舞台中央的对战区域，带着期待、好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江州大学战队区域，队员们沉默地检查着设备，动作机械，眼神交汇时都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凝重。他们或许不完全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们，这一场，完全不同。指导老师坐立不安，不停地擦着汗，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指令。
陆琛站在战术板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最后的部署。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低垂，看着屏幕上“暗影学院”那扭曲抽象、仿佛由无数阴影碎片构成的战队徽标，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的边缘轻轻敲击着，节奏紊乱。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但仔细看，能发现他下颌线绷得极紧，眼底深处翻滚着压抑不住的焦虑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在等待。等待一个信号，等待一个结果，或者等待……一场审判。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角落。
角落里，林栀安静地坐着。
她没有戴帽子，没有戴眼罩，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她只是平静地坐在那儿，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狗啃般的短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双手自然下垂，放在膝盖上，指尖相抵，形成一个极其稳定放松的姿态。
她周身没有任何不耐烦、慵懒或者困倦的气息。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宁静。
仿佛暴风眼中心，绝对的、毁灭性的平静。
顾言站在她斜后方一步远的位置，身体挺拔，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的全部心神，一半系在林栀身上，感受着她那异常平静下所蕴含的、即将爆发的恐怖能量；另一半，则死死锁定在陆琛身上，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也是最具威胁的猎犬，随时准备扑向任何敢于惊扰这份“宁静”的存在。
整个战队区域，仿佛被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方是队员们无意识的焦躁和陆琛压抑的动荡；另一方，则是林栀与顾言构成的、绝对寂静却一触即发的危险领域。
工作人员上前，示意选手可以登录系统，进行最后的设备调试和热身。
队员们纷纷接入。
陆琛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也戴上了头盔。
顾言最后看了一眼林栀，看到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这才深吸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接入系统。他的任务，不仅在虚拟战场，更在现实。他要确保她不受干扰地……完成那件事。
林栀是最后一个动的。
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总是被睡意或慵懒笼罩的眼睛，此刻完全显露出来。
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疯狂，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只有一片冰冷彻骨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如同两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伸出手，动作平稳而精准，拿起VR头盔，缓缓戴上。
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光线。
系统登录完成。
虚拟战场加载——
一片极度扭曲、光怪陆离的暗影空间展开！仿佛由破碎的噩梦和扭曲的数据流强行拼接而成，正是“暗影学院”招牌的“精神污染”环境！
比赛开始的倒计时，如同丧钟敲响，回荡在每个人耳中。
3…
陆琛在频道里急促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执行‘绝对防御’阵型！集中所有算力固守核心！林栀，你负责侧翼……”他的指令依旧试图将林栀纳入他那套可控的、可预测的框架内。
林栀没有任何回应。她静静地站在虚拟战场中，仿佛对周遭扭曲蠕动的环境毫无所觉。
2…
“暗影学院”的五名队员化身为五道扭曲的阴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开始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一种令人头晕目眩、心烦意躁的精神干扰波开始弥漫整个战场，试图侵蚀江州大学队员的意志和操作精度。沈峰等人立刻感到一阵恶心和操作延迟！
1…
陆琛的声音变得更加急迫：“林栀！听到没有？！执行指令！侧翼需要……”
开始！
就在比赛正式开始音效响起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冰冷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骤然睁开了双眼！以林栀所在的虚拟坐标为中心，一道看不见的、绝对强势的力场轰然扩散开来！
那弥漫战场的、令人作呕的精神干扰波，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零度的坚冰壁垒，瞬间被冻结、粉碎、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准备发动攻击的“暗影学院”队员们，动作齐齐一僵！他们的虚拟形象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数据紊乱和扭曲！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思维都几乎被冻僵！
江州大学战队频道里，所有杂音瞬间消失。沈峰等人惊愕地发现，刚才那令人难受的干扰彻底不见了，操作变得流畅无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陆琛的指令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主控屏幕上那代表着林栀的、原本应该处于侧翼的绿色光点——
它没有移动。
但它所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碾压性的数据压强，让整个虚拟战场的规则都仿佛在以其为中心扭曲、重构！
现实世界中，林栀的身体依旧平稳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但她面前的专用高性能主机，内部所有的散热风扇骤然提升到极限转速，发出低沉狂暴的咆哮！机箱侧面指示LEd的数据流量指示灯疯狂闪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连成一片炽白色光芒的数据洪流！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通过这根脆弱的管道，强行降临！
“暗影学院”的队伍频道里响起一片惊惶的叫声：
“怎么回事？！干扰无效化？！”
“目标数据特征突变！能量级数飙升！超出监测阈值！！”
“警告！系统底层出现未知协议冲突！！”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测试和收集数据，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测试的范畴！这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即将到来的碾压！
虚拟战场中，林栀终于动了。
她只是微微抬起了“手”。
没有华丽的技能光效，没有复杂的指令输入。
随着她这个简单的动作，整个暗影空间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震颤！仿佛整个世界都无法承受其存在本身！
无数构成环境的扭曲数据流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纷纷崩解、逃逸！
“暗影学院”的队长，一个试图强行稳定阵型的队员，他的虚拟形象猛地一僵，然后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数据构成的身体在空中就开始寸寸碎裂、消散！
First blood! （第一滴血！）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延迟和扭曲。
秒杀！
真正的、毫无反抗之力的秒杀！
全场死寂！无论是现场观众还是直播间，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完全无法理解的碾压惊呆了！
陆琛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手指疯狂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试图接入林栀的独立频道，试图用更高的权限强行干预：“林栀！立刻停止！你的操作触发系统警报！立刻……”
他的通讯被一股冰冷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掐断。
现实中的顾言，敏锐地注意到陆琛的动作和嘴型。他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猛地一脚踹在自己机箱的电源耦合器上！
啪！
火花一闪！
顾言面前的屏幕瞬间黑屏！他整个人像是被巨大的电流击中（伪装），猛地向后一仰，连带椅子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巨响！
“啊！设备故障！”顾言捂住手臂（假装触电），大声喊道，成功吸引了全场工作人员和裁判的注意力！瞬间的混乱完美地打断了陆琛试图进行的任何后台操作！
“该死！”陆琛气得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目光怨毒地瞪向被工作人员围住的顾言。
虚拟战场中，屠杀还在继续。
林栀的身影如同鬼魅，每一次简单的“抬手”或“迈步”，都伴随着一名“暗影学院”队员的彻底崩溃和数据湮灭！
double Kill! （双杀！）
triple Kill! （三杀！）
quadra Kill! （四杀！）
系统提示音变得愈发扭曲和迟滞，仿佛整个竞赛系统都在她的绝对力量下呻吟、颤抖，濒临崩溃！
她不是在比赛。
她是在格式化整个战场！
她是在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窥视者展示着绝对力量的定义！
最后一名“暗影学院”的队员绝望地试图逃离，身体化作一道阴影向战场边缘遁去。
林栀甚至没有看他。
她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那道逃窜的阴影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哗啦一声，彻底碎裂成最原始的数据微粒，消散无踪。
penta Kill! （五杀！）
Ace! （团灭！）
比赛时间，定格在开场一分四十七秒。
史上最快的、最彻底的、最令人匪夷所思的碾压式胜利！
虚拟战场开始崩溃、消散。
整个赛场上空，巨大的全息投影屏上，原本应该显示胜利者信息的区域，此刻却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仿佛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正要冲破系统的束缚，显露出其真正的形态！
隐约间，一个巨大、狰狞、仿佛由最纯粹的能量和冰冷数据构成的血红骷髅头轮廓，再次一闪而逝！但这一次，它更加清晰，更加凝实，眼眶中燃烧的不再是嘲讽的火焰，而是……一种俯视众生、漠视一切的绝对威严！
同时，一阵极其微弱、却仿佛能直接钻入灵魂深处的、冰冷的电子合成低语声（orbital whisper），透过所有设备的音频输出端，在所有关注着这场比赛的人耳边响起，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
【“星轨……监测……协议七……失效……”】
【“钥匙……活性化……超越阈值……”】
【“警告……非授权……王座……”】
【“觉醒……不可逆……”】
低语声戛然而止。
全场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仿佛连时间都冻结的死寂。
所有人，观众、选手、裁判、工作人员，甚至透过直播观看的全球观众，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诡异的一幕和耳边残留的冰冷低语，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VR头盔被缓缓摘下。
林栀平静地站起身，脸色是一种消耗过度的苍白，但她的眼神依旧冰冷而深邃，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爆发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她看也没看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陆琛，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惊骇欲绝的目光。
她只是微微侧头，对刚刚从“故障”中恢复、站起身来的顾言，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她目光抬起，越过喧嚣的人群，越过闪烁的灯光，精准地投向主舞台正对面、那高高在上的、象征着最终荣耀和巅峰的——亚太之冠冠军王座！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渴望，没有丝毫激动。
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如水的凝视。
仿佛在审视一个即将属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阶梯。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宽大的、毫不起眼的队服外套，然后，在所有镜头和目光的聚焦下，在所有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的寂静里，朝着选手退场通道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步伐平稳，从容不迫。
如同一位君王，巡视着自己刚刚征服的、一片死寂的疆域。
身后，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终于勉强稳定下来的胜利提示信息——【Jiangzhou University Victory!】——闪烁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仿佛一个拙劣的玩笑。
真正的风暴，已然降临。
而王座的阶梯，已在她的脚下延伸。
第五卷，终。
